威高血净IPO:买合资企业的货卖给关联方,这是“肥水不外流”还是“体内循环”有所图?

文摘   财经   2024-10-28 08:13   江苏  

我国拥有庞大的ESRD(终末期肾病,也就是通常说的尿毒症)患者基数。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数据,2022年我国 ESRD 患者人数达到 385.47 万人,占到全球 ESRD 患者人数的 36.7%。而他们的生存,往往需要持续依赖以血液透析、腹膜透析为主的血液净化治疗。


山东威高血液净化制品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威高血净”)专注于血液净化医用制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主要产品包括血液透析器、血液透析管路、血液透析机以及腹膜透析液等。


上交所发行上市审核网站显示,威高血净主板IPO申请是在2023年12月30日获得受理,于2024年8月2日披露了首轮审核问询回复文件,公司就经营业绩变动情况、关联交易、同业竞争、销售模式与客户、销售费用等问题做了解释说明。


背靠威高集团及其曾助推旗下多家子公司两地上市的经验,威高血净已不是首次冲击上市,早在2022年就曾向港交所递交过招股说明书,意欲登陆H股,可惜铩羽而归。


首轮审核问询中,高血净业绩持续性、业务独立性遭到交易所重点关注和问询,在2024年A股上市从严审核的背景下,其究竟能否再次复制兄弟公司此前的成功,为“威高系”上市版图再夺一地呢?



撰稿/朱之焱

编辑/杨墨含



主要产品毛利率下滑,业绩稳定性有隐忧



威高血净营收和利润主要来源为自主研发生产的血液透析器、透析管路,以及独家代理销售的血液透析机、腹膜透析液。此外,还配套销售集团内其他公司生产的透析液/粉等耗材。


2021年、2022年及2023年(以下简称“报告期”),威高血净分别实现营业收入29.11亿元、34.26亿元和35.32亿元,净利润2.60亿元、3.15亿元和4.42亿元。


在行业代表性方面,据其招股说明书披露“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数据,2022 年公司在国内血液透析器领域的市场份额占比为 32.5%,位列全行业第一;在国内血液透析管路领域的市场份额占比为 32.8%,位列全行业第一”。


营业收入和净利润都在稳步增长,部分产品的市场认可度也表现不俗。但是,威高血净的盈利能力不仅未上升,甚至一再下滑。


2020年至2023年1-6月,公司综合毛利率分别为48.92%、46.45%、42.91%及43.44%,累计下降了5个百分点。


招股说明书中,威高血净选取健帆生物、三鑫医疗、宝莱特、天益医疗和山外山作为同行业可比上市公司。同期内,健帆生物综合毛利率分别为85.24%、84.97%、82.34%、80.55%,几乎是威高血净的两倍。


而另一家可比公司山外山,毛利率竟然后来居上,2021年仅为40.50%,低于威高血净6个点,2022年和2023年上半年分别为43.60%、55.61%,不仅超过威高血净,甚至2023年上半年超越12个点。


招股说明书显示,液透析器是威高血净最核心的产品,销售收入占主营业务收入55%左右,另一自主研发产品——血液透析管路,销售收入约占12%。此外,代理销售的血液透析机产品,销售收入约占20%。


报告期内,威高血净血液透析器、血液透析管路毛利率下降幅度较大。血液透析管路毛利率从24.80%下滑至17.37%,下降了近三成;血液透析器的毛利率从67.60%下降到64.93%,近3个百分点(下图)。

图片来源:公司对审核问询的回复


此外,血液透析机、腹膜透析液等其他产品的毛利率也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下图)。

图片来源:招股说明书


威高血净解释称,血液透析管路和血液透析器毛利率持续下降,主要是市场竞争日趋激烈以及部分地区的带量采购政策逐步实施落地,继而导致平均售价有所下降。


威高血净在招股书的风险提示部分,也做了公告(下图)。

图片来源:招股说明书


一方面,公司已在安徽、辽宁、黑龙江开展省级集中招标带量采购,实施后中标产品入院价格将面临一定下降压力,且未来伴随带量采购实施区域不断增加,公司产品价格存在大幅下降趋势,意味着盈利能力存在持续下滑的可能。


另一方面,国内血液透析设备及耗材市场竞争较为激烈,随着其他国产和外资厂商血液透析产品生产规模扩大和销售推广力度的加强,公司面临的市场竞争可能会逐渐加剧。


显然,在血液透析市场,面对其他国产品牌逐步崛起及竞争力增强,威高血净自主研发生产的血液透析器、血液透析管路产品已然出现了市场份额被抢占的不稳定因素;公司获威高日机装及日机装品牌授权独家销售的血液透析机,该产品市场份额目前仍主要被费森尤斯医疗、贝朗医疗等外资厂商占据。


至于腹膜透析市场,腹膜透析液销售收入占威高血净收入不足5%,公司主要产品分布还是较侧重在血液透析市场,且目前国内的腹膜透析液仍是以百特医疗为代表的外资厂商产品为主,威高血净短期内难以匹敌。


报告期各期,威高血净研发费用支出分别为 1.53亿元、1.83亿元和 1.55 万元,占营业收入比重分别为 5.27%、5.34%和 4.38%,而同行业可比公司研发费用率的平均水平为 5.62%、6.75%和 7.50%。相较竞争对手,威高血研发费用率属于逆势下跌


商海沉浮,愈发激烈的市场竞争,“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尽管威高血净当初是突破外资垄断、在血液透析器和血液透析管路等细分领域逐步实现国产替代的厂商之一,但现今距离公司首个血液透析器产品获批的2005年,已过去近二十年,如果只是躺在以往的“功劳簿”上,那将如何保持产品的技术先进性和竞争力,来应对竞争更加激烈的市场环境呢?



威高集团“保驾护航”,关联交易的价格公允性遭质疑


 
虽然隐忧不少,但威高血净并非赤手空拳闯荡资本市场。据披露,威高血净的控股股东乃是中国500强企业——威高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威高集团”),直接持有威高血净 46.39%股份。

陈学利则通过其所控制的威高集团、威高股份、威海凯德,合计控制威高血净 83.70%的股份,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威高集团主营业务包括医疗器械和医药,涉及医用制品、血液净化、骨科材料、生物科技、药业等多领域,旗下已拥有三家上市公司。

或许是尝到成功助推旗下子公司威高股份(1066.HK)港股上市、华东数控(002248.SZ)和威高骨科(688161.SH)A股上市的甜美果实,威高集团显然想要继续复制此前的成功经验,2022年携威高血净冲刺H股失败后,迅速转战A股市场。

威高集团对威高血净的帮扶,从其销售端数额不菲的关联交易额就可窥见一斑。

2020年至2023年1-6月,威高血净的第一大客户一直都是威高集团,销售金额分别为1.84亿元、2.90亿元、4.10亿元、1.97亿元,占当期营业收入比例分别为6.97%、9.97%、11.96%、11.70%。

值得注意的是,威高集团旗下基金持有同在威高血净前五大客户席位的上海宝树87.94%股权,使得公司前五大客户中有两位都是关联方。

据统计,2020年至2023年1-6月,威高血净各期关联销售合计金额分别为2.57亿元、3.88亿元、4.97亿元和 2.35亿元,占当期营业收入比例分别为9.73%、13.34%、 14.50%和 13.93%。

较为引起关注的是,威高血净向关联方销售的产品主要是血液透析机及耗材,而血液透析机是由威高血净参股的合资企业生产,属于代理销售

独家代理合资企业生产的产品,再销售给关联方,这兜兜转转的自家人生意,难怪引起交易所重点关注。

2020年至2023年1-6月,威高血净向合资企业威高日机装和威高泰尔茂采购透析机及腹膜透析液,金额高达4.88亿元、 6.31亿元、7.84亿元和 4.21亿元,占当期营业成本比例分别为 36.13%、40.50%、40.07%和 44.19%,四成左右。

资料显示,威高日机装成立于2010年,由威高血净与日机装株式会社(日本上市公司,以下简称“日机装”)合资设立,威高血净持股 51%,日机装持股 49%。

威高血净享有威高日机装生产的血液透析机在中国大陆的独家销售权,很难说其中没有对背后威高集团实力的考量。

虽然关联交易在全面实现注册制后更为监管包容,但这些关联交易引发的业务独立性问题依然可能会成为威高血净的上市障碍。

威高日机装、山外山(行业可比公司)都从事血液透析机生产,据已披露的2021年、2022年数据,威高日机装向威高血净销售的血液透析机均价显著低于山外山对外销售均价(下图),威高日机装疑似低价向威高血净供货,涉嫌利益输送。

图片来源:公司对审核问询的回复

威高血净在在反馈交易所问询中表示,考虑威高日机装生产环节的利润空间后,公司作为其经销商,销售血液透析机实现24.98%的毛利率具有合理性。

并进一步说明,在双方交易价格的确定上,威高日机装建立了定期的董事会表决机制。同时,公司结合血液透析机市场竞争格局、竞品渠道价格等因素,与对方进行谈判。

但是基于威高血净是持有威高日机装51%股份的主要股东身份,坐在谈判桌另一侧的威高日机装明显较为弱势,协商出的价格恐怕难以公允。威高血净上述解释能否得到交易所认可,且待下一轮反馈意见的公示。


医疗行业上市难关,说不清道不尽的销售费用



医疗行业普遍存在的一个现状是,大量开展推广活动以促进产品销售,如学术研讨会、专家演讲、病友交流会等等。

然而,很多企业为了抢占市场份额、提高收入,采用了高额回扣、贿赂等种种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监管层和医药企业内部控制均存在薄弱环节,销售推广费用往往成为企业财务造假、利益输送、商业贿赂等问题的最佳掩饰。

但“两票制”模式下,经销商通常不承担市场推广职能,业内一些利益输送性质的销售推广费用也就逐渐浮出水面,难以隐藏。

2020年至2023年1-6月,威高血净通过经销模式实现的销售收入分别为 16.44亿元、 18.82亿元、23.64亿元和 12.27亿元,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例分别为64.06%、67.76%、71.76%和74.76%。占比越来越高意味着对经销渠道更加倚重。

在直销模式占比仅三成且逐年降低的情况下,公司各期销售费用分别为6.08亿元、6.79亿元、6.87亿元和 3.24亿元,稳中有升,销售费用构成明细如下:

图片来源:招股说明书

据招股说明书披露,公司“市场教育及调研活费”(也就是推广服务费)支出主要为组织会议、医患调研、医护拜访等活动,2021年至2023年,此类费用金额分别为2.18亿元、2.28亿元、2.22亿元,占销售费用三成以上。

上表中的业务招待费、业务宣传费被单独列示,但其实都属于推广服务费范畴,如果加上这两项,威高血净用于宣传推广的费用数额就相当不低了,占销售费用的比例接近五成。

并且,威高血净存在与个人服务商合作开展肾友会、肾友调研等市场教育及调研活动的情形。

对于上述这些推介活动及推广费,以及交易所“是否存在不当竞争行为”的质问,威高血净有经得起核查的凭证、发票来向监管层解释清楚吗?

鉴于“两票制”的实施以及医疗反腐升级的大环境,内控措施缺位、验收细节存在瑕疵、难以解释清楚的销售推广费用等问题,已然成为医疗行业拟上市公司在上市审核过程中的“拦路虎”。

此前,《华财》发布的联亚药业、百多安、赛克赛斯等医疗行业IPO终止企业同样存在这个问题,若不能完全释疑,威高血净审核进程恐难以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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