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最近群里又聊到《白鲸》,断断续续也有朋友啊读者啊问我《白鲸》哪个版本好,索性就让自己思考了会,《白鲸》和麦尔维尔对当下的我意味着什么?
曾经试图写一篇长文来表达我心中的《白鲸》,自己的反复阅读,再三在内心回味,又查阅诸多资料,发现着实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后来我的应对之道,变成了博尔赫斯式的,每每只言片语,见缝插针式的评论,虽不如雄文之巨,却多少带着灵光乍现。看着不同时期读《白鲸》的只言片语,我会立马想到自己当时的状态,如同马德莱娜蛋糕之于普鲁斯特,这是一种私密的体验,自难向外界公示,如同已故的诺奖诗人格利克所言,文学本身有其私密的个体神圣,我的阅读体验也是如此。
此刻,我试着像个局外人看《白鲸》,这是我之前不愿意为之的事情,有太多的时候,我们的世界在一起着。《白鲸》是一种混合而不是拼凑,混合着麦尔维尔的诸多世界。麦尔维尔活了挺久,30岁左右就写完《白鲸》了,之后他还有漫长的时间,他与上帝持续一生的争吵和辩论。他有过短暂的文学野心,要成为美国的莎士比亚,但后来他变得不得不写作,很难评价这是幸或不幸。太多时候我们误会着自己,误会着选择,对于真正被诅咒或是祝福的人,他们没有选择,像是被无形的手指引去做某一件事。雅博渡口的那天晚上,雅各心事重重,他和上帝的使者摔跤,直到黎明。四月份的晚上,在床上读《创世纪》到这里,喟然长叹,为自己的聪明所遮,而未识那一直都在的。“你与神与人角力,都得了胜”。麦尔维尔在《白鲸》的开篇自诩以实玛利,这个被放逐者,但写作的状态,那种与神与人的角力,很多时候他想成为美国文学的雅各。到最后,他丢掉了自己所谓的优势,去在沉默中写作。要知道大多人在乎的东西,他并不那么在乎,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到底追求什么,或者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答案,他追求着他能感受到但并不知道的东西,远在我们大多人生活和想象的世界之外。
开始写作之后,麦尔维尔就很少再下海了,后半生的大多时间在纽约的海关做着工作。在去耶路撒冷的途中,顺道他去英国看了霍桑,大概是二人的最后一次会面。耶路撒冷回来之后,他依然在这个世界活着,这个世界是他的妻子看到的世界,他的同事看到的世界,但他并不活在这个世界了。他灵魂栖居的世界是世人难以承受和忍受的,在那里,诗与远方和眼前的苟且一样,都会感到羞耻和浅薄。知道自己活着,又要像死魂灵一样写作,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丢掉那些可耻的腰封和文采斐然的书评吧,都是些什么东西?评论之前先学会闭嘴,然后再开口。
麦尔维尔活着的纽约,刚好是城市形成剧变期,他从海上归来,一头又扎进钢铁水泥的都市,他亲眼看到曼哈顿的崛起,那个时代已经远去,工作的幽灵依然笼罩,试着在闲暇时光,左手读《白鲸》,右手读《抄写员巴托比》,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哀莫大于心死,然后呢?你会碰到麦尔维尔,你会碰到佩索阿,你会碰到克尔凯郭尔,你会碰到卡夫卡,他们都帮你走过了这些路,还走过了你没走的路。如果有年长的人教育你,说你的问题是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你可以平淡的回复他:我想的还不够多。毕竟,自洽是认知有限的产物,海上的亚哈,办公室里的巴托比,渡口的雅各…………他们都不追求这个。
就写到这里吧,我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