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建州是建瓯的古称”“建州就是现在的建瓯”,当属基本“常识”,不可置疑。
可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有人迸出类似这样的辩驳:“建阳也是建州。”“闽北都是建州。”“建州又不只是你建瓯的建州。”“建州是现在的南平。”
孰是孰非,不妨先步入看看,粗略了解下建州的内涵和历程。
其一,作为政区设置和城市称谓的建州。
唐代实行道(督)、州、县三级政区制。建州是唐代福建五州之一。
唐武德元年(618),唐廷在闽县(今福州)设置建州。四年后的武德四年(621),州治北迁落驻建安(州衙设城南覆船山下,唐780年迁城北旗山),自此,建州之名在建安叫响。
闽国时期,建州归属闽国。随后归属南唐,置军(类似州级建制),时间短仅30年。北宋开宝八年(975)恢复州的建制,依然称建州。南宋绍兴三十二年(1162)升府,称建宁府。
唐代福建地图中的建州区域(《福建省历史地图集》 /徐文亮 制作)
唐代建州统辖建安、唐兴(浦城)、建阳、将乐、绥城、沙县、延平、邵武等8县(部分时期稍有变动),含闽北、闽西北及闽中部分地区。
宋代建州统辖建安、建阳、浦城、松溪、崇安、政和、瓯宁等7县(部分时期稍有变动)。时设军政建制的建宁军节度,辖建州(建宁府)、南剑州、邵武军(节度使由建州知州(建宁知府)兼任)。由此可知,宋代建州(建宁府)依然统领闽北、闽西北和闽中部分地区。
从唐621年,到南宋1162年,这时期的建州,即是行政区划的建州,它辖了好几个县,同时又是城市称谓——建州城。
其二,作为城市称谓的建州。
从唐武德四年(621)建州州署落驻建安开始,这座城市就唤作建州。后来建制上虽历南宋建宁府、元代建宁路、明清建宁府、民国建瓯县,但建州(城)称谓未变,就如同福州人唤福州,苏杭人唤苏州、杭州。
譬如,南宋诗人陆游于淳熙五至六年(1178-1179)提举福建路常平茶事驻建州,有诗吟:
霏微入户黄梅雨,
磊落堆盘碧筒黍。
病来一滴不饮酒,
但嗅菖蒲作端午。
人生忽忽东逝波,
白头奈此节物何。
去年已作归州客,
今年建州更愁绝。
归州猿吟鸟啼里,
屈沱醉归诗满纸。
即今忆此那可得,
西望归州三叹息。
诗题虽称《建宁重五》,但诗中还是将这座城唤作建州。
譬如,南宋诗人、词人、工部尚书刘克庄(1187-1269)有诗吟:
风紧云高雪尚悭,
建州城北倚阑干。
林梢淡日红如线,
应为梅花暖晚寒。
其诗题就叫《建州》,诗中说到“建州城”。
譬如,明代诗人徐勃(左“火”右“勃”,因这字电脑打不出来,故一般都写成“勃”)有诗吟:
生能造福殁神通,
血食千秋庙貌崇。
唐祚式微留惠政,
宋碑森列表阴功。
昔栽棠树青垂郡,
旧陟梨山翠接空。
不朽更留诗两卷,
泱泱大雅见遗风。
其诗题叫《谒李建州庙》,径直撷来“建州”。李建州庙在建州城北小梨山,主祀唐建州刺史李频。
譬如,道光十七年举人、建郡名士、诗人郑天爵诗《建州》:
山光水色绕衡门,
处处花开香满园。
谁信建州城里住,
千家明月似桃源。
郑天爵还有诗如《建州鼓楼》《登建州城楼》《建州缚虎谣》《建州城中》等,都在念叨着建州。
闽国时期福建地图中的建州区域(《福建省历史地图集》 /徐文亮 制作)
譬如,明末清初高僧元贤撰写名僧专著,取名叫《建州弘释录》。史学家、《闽书》编撰者何乔远于《序》中道:“谓建州古称法窟。”“而建州法灯得觉公复炳焉。”高僧无异元来于《序》中道:“后阅传灯诸书,又知建州为禅学渊薮。”“道经建州,师迎于开元寺。”“至已巳(1629)冬以书徕博山,则建州僧志成。”“建州称弘释者,非师而谁欤。”
譬如,明末清初建郡名士葛应忠记述清军屠城的专著,取名叫《清初建州大事记》。
譬如,明嘉靖《建宁府志》不时提及“建州”:“建州自三国孙吴以后,宦游境内者,历历可考”(明府志卷之五官师)、“建州自唐以后,文风尉起”(明府志卷之十八文学)、“南唐将查文徽平建州,郑氏为乱兵所获”(明府志卷之十八烈女)。
譬如,清康熙《建宁府志》亦不时提及“建州”:“窃意建州七闽上游,当江浙要冲,山川清淑”(清府志序)、“建州八闽要地,文武兼设”(清府志凡例)、“建州之志职官,自东汉之置南部都尉始”(清府志卷之十七职官)。
譬如,民国时期办过《建州简报》。
譬如,1943年这天,当代建郡名士杨敬村这趟《回乡》展现在眼前的还是建州——
半肩行李一孤舟,
朝发崇山暮建州。
静水斜阳悬塔影,
渔船星火照城楼。
青云秀出黄华阁,
白鹤迎来大伏洲。
如此风光亦胜地,
逍遥岁月暂忘忧。
譬如,新近建瓯建有建州博物馆、建州大桥、建州文化广场等,强化建州记忆,顺应建人浓郁的建州情结;全力挖掘宣传“千年建州”厚重文化,再现“千年建州”的英姿,展示“千年建州”的辉煌。
显然,从唐初开始迄今1400多年来,这方水土这座城市就一直唤作建州,世世代代建人一直亲近着建州。
其三,结束语。
一座设治的城市与其所辖之地内涵不同。
这就好比现在的福州,它辖长乐,福清,闽侯,平潭,连江等县市——福州既是一座城,同时又有所辖。如说“我去福州”,是指去福州城,如说去连江,可说“我去福州连江” (或“我去连江”)。如问具体是哪里人,说“我是福州人”,通常情况下是指福州城的人。说我是连江人,就得说“我是福州连江人”(或“我是连江人”),而不能说“我是福州人”。
北宋福建地图中的建州区域——治建州的建宁军节度辖建州、南剑州、邵武军(《福建省历史地图集》 /徐文亮 制作)
同理,如说“我去建州”,当指建州城。说去建阳,得说“我去建州建阳”(或“我去建阳”)。如问具体是哪里人,说“我是建州人”,通常情况下是指建州城的人。说我是建阳人,就得说“我是建州建阳人”(或“我是建阳人”),而不能说“我是建州人”。
从建州到建瓯,虽政区级别不同,但其治地都在同一座城市。换言之,昔时的建州城,就是现在的建瓯城。
常识告诉我们,尽管不同历史时期称谓(古称、今称)不同,尽管所辖有异,但地方还是这地方,城还是这座城。
故此,我们可以说“金陵是南京古称”“金陵就是现在的南京”,也可以说“临安是杭州古称”“临安就是现在的杭州”。
了解了从建州至建瓯之脉络,理所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建州是建瓯古称”“建州就是现在的建瓯”。
显然,所说“建阳也是建州。”“闽北都是建州。”“建州又不只是你建瓯的建州。”“建州是现在的南平。”之类指向不明或与常识、史实相悖的话是欠妥的。
建瓯城——建州城(吴震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