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岸,日渐微凉,秦淮河畔,秋意已盎然。
秋水长,流尽思量。
听涛声,声声拍岸,独坐窗台,抚纸墨飘香。
望长空,鹰在翱翔。
借月色,蘸一身秋光,聊发惆怅,藏入琅嬛。
2024年10月4日
多年前到山西出差,去过大同的云冈石窟,还有悬空寺等。那会儿只看到大佛的庄严,雄伟,没读懂背后的历史,更看不明白不同时期的佛教艺术。
此次十一天的晋豫研学游再到云冈。
临行前看了诸多纪录片,还有博物云游等,算是对北朝这段历史恶补,包括前一阵在南京博物馆看南北朝历史文化特展,对如何欣赏云冈的石窟作了些预习(或称之攻略)。
一如之前常提到的那句话“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这是蕴含在字画、语言、礼节,衣着、配饰包括日常器物中的博大的中国文化。
像云冈这样如此体量,耗时耗力巨大无比的石雕佛像自然大有文章。(现在也有体量巨大的佛像,且一个比一个大,像无锡的灵山大佛,南京的东庐山等,大是足够大了,却很少感觉到“匠心”。)遂努力去看懂,看明白,方能理解其深意。
云冈石窟可以在官网上或现场购票,全价120元,景交看各人体力,路程还好,不算远。参观时长,至少两小时以上。
先说事隔多年再来云冈看到的变化。
石窟还是那些石窟,但云冈景区变大了,大得多了。
景区的大门已远离石窟,或坐景交,或步行经过广场、礼佛路、桥、寺院等方能来到石窟跟前。自然这些寺院,佛殿都是后建的新景点,不看也罢。
值得一提的是,大门前立了个昙曜的雕像。
几乎每一份旅游功略都会这么说:到云冈石窟若来不及一个个细看,“昙曜五窟”不容错过。作为云冈名片的佛像也是“昙曜五窟”之一。如同宁公遇与佛光寺密不可分,昙曜已然与云冈融为一体。昙曜,北魏名僧,在魏文成帝的支持下,通过开凿石窟、改革僧官制度、新设寺户和撰译佛教典籍等活动促进了北魏佛教的再度兴盛。云冈石窟的第16-20窟就是由他主持开凿的。“昙曜五窟”气势宏大、雕饰瑰丽,为云冈艺术之精华。2010年,吴为山创作了昙曜像安放于云冈大景区入口处,将昙曜与石像一起贮立在武州山前。(想来景区扩建也是2010年的事吧。)昙曜长什么样,史书上没有记载,在这么多成千上万的石像里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或许也是有的,只是不知罢了)。佛光寺东大殿的角落中有“宁公遇”,双林寺十八罗汉堂的门侧“见到施主”,包括广胜寺弥陀殿里坐着为保护《赵城金藏》的“有功之臣”——力空法师。在应县木塔也可看到供养人的画像。
唯不知昙曜在哪。
昙曜已化为历史长河中的精神坐标,它与云冈同在。其功德不仅因其主持开凿云冈石窟,还在于他的译经工作对佛教绵延不断的传承。
若说对云冈石窟新增许多新景点有些微的不以为然,但对昙曜雕像颇有好感。若多年前第一次来便有昙曜站在这,或许会多问一句“他是谁”,“为什么”,或许会因此对云冈石窟多一番了解。
接下来,结合北魏历史和各洞石窟稍作了解。
云冈石窟原名灵岩寺、石佛寺。位于大同西郊武州山南麓。
石窟的开凿始于北魏时期,北魏皇始三年(398年),道武帝拓跋珪(371年~386~409年)将都城从盛乐(今和林格尔县)迁至平城(今大同市),武州山成为盛乐与平城之间的交通要冲。文成帝拓跋濬(440年~452继位~465年)即位后,令沙门统昙曜主持复法大业。在文成帝拓跋濬(440年~452继位~465年)的支持下,昙曜选择了钟灵毓秀的武州山,“凿山石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
云冈的大部分洞窟在孝文帝拓跋宏(元宏)(467年~471五岁继位~490亲政~499年)迁都洛阳前完工,但是造像工程则一直延续到正光年间(520~525年)。
云冈石窟的开凿历时约150年,历经北魏、东魏、西魏、北齐、隋、唐等朝代,现存主要洞窟45个,大小窟龛252个,石雕造像59000余尊,是中国石窟艺术宝库中的瑰宝。云冈石窟作为中国第一个皇家授权开凿的石窟,反映了北魏王朝的政治雄心。与我国诸多石窟寺比较,云冈石窟最具西来样式,即胡风胡韵最为浓郁。其中既有印度、中西亚艺术元素,也有希腊、罗马建筑造型、装饰纹样、像貌特征等等,反映出与世界各大文明之间的渊源关系,这在中华艺术宝库中是独一无二的,对后世中国文化艺术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云冈石窟列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世界文化遗产。依据石窟形制、造像内容和样式的发展,云冈石窟分三期。第一期是云冈石窟16-20窟,即“昙曜五窟”,雕凿于北魏文成帝(440年~452继位~465年)和平年间(460-465年),洞窟规模宏大,形制基本相同,平面为马蹄形,穹窿顶。洞窟前壁上开明窗,下辟窟门,窟内造像以三世佛为主,主佛身躯高大,顶天立地,雕饰奇伟,冠于一世,分别象征着北魏的五位皇帝。分别是道武帝拓跋珪(371年~386~409年)、
明元帝拓跋嗣(392年~409~423年)、
太武帝拓跋焘(408年~423~452年)、
景穆帝(景穆太子→景穆皇帝)拓跋晃(428年~451年)、
文成帝拓跋濬(440年~452~465年)。
除主题突出的三佛题材,各窟弧形四壁上部及外立壁均雕刻大量千佛,具有明确的十方三世一切诸佛观念。主像形体高大,占据窟内面积的大部分。根据主像内容和布局又可细分为两组:16、17窟。18、19、20窟。第16、17窟是一组洞窟。
第16窟位于昙曜五窟东端,洞窟平面呈马蹄形,穹窿顶。主像为释迦立佛,波纹状发髻,深目高鼻,面容清秀,身材修长。
佛像身穿褒衣博带式袈裟,胸前结带下垂,属北魏太和年间推行汉化的服制。
第17窟是云冈早期洞窟中唯一的交脚菩萨大像窟,洞窟平面马蹄形,穹窿顶,前立壁上开明窗、下辟窟门。
洞窟四壁以千佛雕刻为主,雕像清简劲直,纯真朴质,反映了云冈早期造像的艺术特点。
第18窟设计严谨,造像组合完整,北壁中央立佛像高15.5米,臂膀宽阔、身躯雄壮,身披千佛袈裟,气宇轩昂,高肉髻,面颊丰圆,鼻梁高挺,浑厚质朴。
东西壁的胁侍佛像对应而立,端庄肃穆,与主尊共同构成了三世佛格局。
东侧胁佛头顶华盖,面庞浑圆,体魄伟岸。主佛与胁侍佛之间,雕有胁侍菩萨和十大弟子像。
19窟以三世佛为主像,主尊高16.8米,是云冈石窟雕刻中的第二大佛像。
第19窟由中央主窟和两侧附洞三个洞窟组成,主窟由中央崖壁向内开凿,下辟窟门,上开明窗,窟内呈平面椭圆形,向上为穹窿顶。
在两侧“八”字形的崖面,各开凿一座与主洞窟形制相同的较小洞窟,形成了具有对称结构的洞窟布局,并成为昙曜五窟中规模最大、洞窟形制最为特殊的洞窟。
第20窟是云冈早期开凿的昙曜五窟之一,亦为大像窟,位在五窟西端。由于前立壁的崩塌,使得佛像显露在外,又称露天大佛。因无遮挡显得大,且便于拍摄,遂成为云冈石窟的名片。露天大佛高约13.7米,端坐于石台座之上。佛身挺拔壮硕,两肩宽厚,着袒右肩式袈裟。袈裟质地厚重,衣褶自然流畅,具有犍陀罗造像遗风。大佛内衣轻薄贴体,整体疏密得当,雕刻工艺精湛。大佛神情庄严,慈祥泰然,结跏趺坐,双手于腹间相会叠加,呈禅定手印。可惜手部与双腿风雨侵蚀,雕饰全无。大佛姿态雄伟,气宇轩昂,生气勃勃,融合东西方雕塑艺术于一体,是兼备了佛陀“三十二相、八十种随形好”的造像珍品。大佛身后,雕刻火焰纹圆形头光与舟形大背光,规范而有序,丰富而华美。背光外缘上角的飞天着菩萨服装,手捧莲蕾,身段微屈,双腿并拢,两脚赤裸,姿态端庄沉稳,形象稚拙古朴,是云冈石窟早期飞天的代表;背光内外的胡跪捧物的供养菩萨,戴花冠,饰耳珰,胳膊略细,衣纹密集,表现出虔诚敬奉的姿态,具有浓厚的异域气息。大佛两侧,原本各有立佛、立菩萨,呈三世佛、五尊像布局,可惜今天仅有东壁一佛独立。西壁立佛,大约当年与东立佛相对侍立,但早已坍塌无形,现在仅残留圆形头光和赤裸的双足及其莲台。第20窟是云冈石窟最具代表性的旷世佳作,将拓跋鲜卑的剽悍与强大、粗犷与豪放、宽宏与睿智的民族精神表现的淋漓尽致、出神入化,给人以心灵的震撼。第二期是3-13窟以及个别中小窟,雕凿于文成帝以后以迄太和十八年(494年)迁都洛阳以前的孝文帝时期(465-494年)。
可分四组“双窟”:7、8窟(第二期石窟中最早的一组,大约完成于孝文帝初期);9、10窟(略晚于7、8窟,大约为“太和八年(484年),十三年(489年)毕工”的石窟);5、6窟(约在孝文帝都平城的后期,这组双窟的主像都是三世佛);目前开放的第5窟,第6窑暂且关闭修缮中。1、2窟是一组塔洞。为中心塔柱式,也是刚进入景区看到的石窟。未完工的第3窟,原为大型洞塔设计,但终北魏一代内部工程未完成,唐初利用未完工的塔身南面西侧开凿了倚坐大佛及其胁侍;雕造在已开凿的石窟壁面上的小龛,集中在11、13和16、17等窟中。第12窟因前室出现大量演奏乐器的造像而得名“音乐窟”。洞窟具前室、后室。洞窟形制为佛殿窟,洞窟设计规整,雕饰华丽。窟内外的设计体现出皇家宫殿式建筑格局的规范性和完整性。第13窟菩萨举起右手作无畏手印的圆雕手臂不可悬空,于是工匠为其“量身定制”了一位四臂力士来托举巨臂。
这一设计既解决了巨大手臂的支撑问题,又将弥勒菩萨的伟岸与护法力士的神勇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既入情入理,又震撼人心。
第三期主要洞窟分布在20窟以西。4、14、15窟和自11窟以西崖面上部的小窟,还有4一6窟之间的中小窟,大都属于这一期。第15窟四壁齐耸,千佛排列,直达窟顶,俗称万佛洞。洞窟的设计直白而简洁,平顶竖立方空间,四壁上部略收,窟顶平面小于地面面积;窟壁俱作上下两部分画幅设计,约以4米的高度为界线,下部雕刻浅龛图案,上部几乎一体为千佛壁。
这段内容按各窟开凿时间排序,对应朝廷上的事浓缩成两个字——“迁都”。迁都前首都在平城,即今天的大同,有钱有精力皇家开凿;迁都后到了洛阳,工匠带走了,在洛阳开了龙门石窟,云冈工程停滞。但后来怎么又开了呢?两个原因,一是出于政治、利益等诸多因素,北魏时期有一部人没有跟随前往洛阳,留守之人继续开凿,少了皇家的整齐划一,便出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石窟从皇家造像走向民间积资。其二是后来的隋唐继续开凿,但没有皇家加持,故尔云冈石窟的精华停留在最初的昙曜五窟。在这些佛造像的背后,还有紧密相联的北魏历史,以及皇位继承、汉化等朝廷上的政治纷争体现在佛教石窟的变化,例如现象之一:二佛并座。
大多佛教造像采用三世佛的格局,或是模三世佛:中央佛祖释迦牟尼,左边药师佛,右边阿弥陀佛;或者竖三世佛:中间现在世释迦牟尼佛,左边过去世燃灯佛,右边未来世弥勒佛。在云冈石窟中出现二佛并座的造像,即“多宝佛结跏趺座,结法界定印,在宝塔中分半座使释迦佛坐,谓之二佛并座。”这“二佛并座”以及“万佛袈裟”对应的是北魏朝廷上的“冯太后掌权,与皇帝分争,共治”以及“太武帝拓跋焘灭佛”等。当然,还有更多细节,朝廷上的,包括佛经内容、佛教故事等不一一赘述。说了这么多,都是跳着来的,真正走到景区,按线路参观游览时,是从第1窟一20窟顺延,也就是说先看后期开凿的,接着再看到前期的,难免感到一丝混乱。这种“没按时间顺序从前往后开凿不便于后人参观的”的感觉形如到歙县的棠樾看七座牌坊,村外一字儿排开的七座牌坊也不是按年代顺着来的,估计建造当时是哪儿有空,哪儿方便就在哪儿建一座,于是待我们今天看到时有点“找不着北”。七座牌坊,最年轻的1820年,最久的1501年,相差了319年。不过是不是一定要搞清楚历史顺序,哪个牌坊先立,哪一座是后建,重要吗?整理《棠樾》游记时引用过《追忆似水年华》书中一段文字:“有些快乐与拍照相似,心爱的人在场时,拿到的只是一张底片,然后回到自己家中,可以使用内部暗室时,才将这底片冲印出来。”旅游回来与拍照相似,在场时,拿到的只是一张底片,然后回到自己家中,才将这底片冲印出来,方才看到清晰的画面,窥见历史。这句话适用于牌坊,也适用于云冈石窟,更确切地说,适用于这次晋豫研学游的每一个景点。写文章的这会儿挨个翻看照片,视频,整理每个石窟的佛像,颇耗时间,如此辛苦整理游记是不是有点过了?(一边自觉辛苦,但写到这儿好歹也算整理完了。)好吧,那就按游览顺序从头走到尾,从头看到尾,无需记住开凿的年代,各个大佛代表的皇帝都是谁,静心欣赏便是。(读到这里,再回头重看一遍视频是不是有点不一样?)找一找飞天,看哪个瘦,哪个胖。
即便搞明白那么多,开凿时间,对应关系,佛穿的衣服是厚是薄,是三世佛一字儿排开还是二佛并座,观音姓氏名谁,伎乐仙们手持的是哪一件乐器......
还有一样是永远搞不清的,这么巨大的佛像,这么坚硬的石头,这么高的地方,他们,这些伟大的不曾留下姓名的工匠们是如何搞得清比例,如何下得了每一凿斧,他们如何做到这些?
即便在一张A4大小的纸上画一个人,也得先画个比例才行吧。13.7米,相当于四层多高的楼房,怎么去找比例,打底稿?
站在楼下抬头望向四层,就这么看着看着发了呆,早已不知所云。
当然,山西让人发懵惊叹的远不止这一处石窟,还有很多很多,是文化和传承;有惊喜、也有困惑;若能理解他便是信仰,若不理解或成为迷信;是炫富、是发愿;是古人写下的书信,让我们拆封解读......
无论是云冈的石像、应县的木塔、佛光寺的东大殿,或是广胜寺里的壁画,马村段家墓室里的砖雕、隰县小西天的悬塑......
包括一件件摆放在博物馆里的文物,他们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当你站在他们面前,清晰地能“看到一双灵活的双手”,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匠心”,历千年,还在。
本篇属晋豫研学游的行程,其他景点及游记还在整理中,未完待续。唐朝在赶走突厥以后,疆域达到了极盛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