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 | 茨威格,巴尔扎克和司汤达为何而写?VOL.1449

文化   2024-09-12 13:03   上海  

茨威格(1881-1942,意大利犹太裔作家)是小说家,而他更重要的身份是一流的传记作家,他写传记的方式类似小说,将传记的对象当作小说的主角来写,不违反事实的情况下,大量地“揣测”和“推断”了人物的性格、处事的方式。像一个喜欢说说三道四的长舌妇,通过非凡的添油加醋,将八卦讲得精彩纷呈。

维持对人的好奇心,非常难,即使对象是影响和改变世界的大师,而茨威格很显然只写他所感兴趣的人,那些人造就了辉煌的昨日世界,在各个领域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创造了奇迹。

当茨威格在写作家的时候,在《三大师传》里面写了巴尔扎克,狄更斯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而在《三作家传》里面写了卡萨诺瓦,司汤达和托尔斯泰。然而我却试图重新组合,巴尔扎克和司汤达是一组,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组,不仅因为国籍一样,而且这个对子里面,写作风格可谓天差地别,本篇先讲巴尔扎克(1799-1850)和司汤达(1783-1842)这一对。

两个人都是法国人(虽然司汤达死后要求别人说他是意大利人),都有强烈的创作激情,都有未完成的创作伟业,都已经成为了不朽的文学巨匠,他们甚至互相通信,巴尔扎克还很欣赏司汤达,但是他们的写作风格实在是天差地别——

他们眼中的巴黎不同。巴尔扎克眼中的巴黎充满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英雄主义的,拿破仑式的,抽象的,凝练的,这个小地方的人来到了巴黎,大开眼界,他在这个花花世界中提炼出无数人物形象,意图要写《人间喜剧》,将人间百态纳入他的笔下,他要比拿破仑伟大——“我将用笔实现他用剑未能实现的伟业。”司汤达的巴黎是具体的,个人化的,浮夸甚至脏乱差的——“思想的模糊,言词的夸张,感情的夸耀和做作都立刻从美学的角度,使这位敏感的天才感到厌恶。”

他们的创作动机不同。巴尔扎克生而为写,他要用笔征服世界,他像一个化学家一样,拿着他的试管,从周遭的世界和人物中提取他喜欢的元素,在他的小实验室里夜以继日地炮制浓缩出来的人,高老头,葛朗台……他们钻研算计,他们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他们对财富和地位有着毫无一丝怀疑地贪婪与热情,他们在人生的剧场上,终究能通过捷径和拉踩赢得属于他们的那个亮眼的角落——“这些经过了重新雕琢的人,都面带会意的讥讽微笑,在人生的顶峰上互相致意。”而司汤达呢,写作只是他的业余爱好,是他投入生活的副产品而已,这是一个自我中心主义者,这是一个善于生活的人——“凡是他不喜欢的事他从来不做。”于是司汤达要求人在墓志铭上给他刻:“贝尔之墓,米兰人,爱过,写过,活过。”他不仅经常给自己取各种各样的名字,还重新定位了自己的国籍,对所谓大的时代背景和大事件毫不在意,浓烈而敏锐的情感体验,甚至排在写作之前。没有爱过,有什么好写的,没有写过,有什么好活的。

他们的作品数量不同。巴尔扎克留下了大概九十多部小说,包含大家耳熟能详的《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驴皮记》《贝姨》《邦斯舅舅》……创造了两千多个人物,然而他肯定不满意自己的创作,人间喜剧还未完成——“他把所制伏的世界都塞进了《人间喜剧》这么一个宏伟壮丽的监狱里。”而司汤达从长篇小说的角度,只留下了《阿尔芒丝》《红与黑》和《巴马修道院》,以及数量惊人的未完成的作品,然而并不意外于连永远被后人记得,也并不意外他留了那么多坑给后世,因为“除了最自然的事和最艰难的工作,他什么都不想做”。

他们作品的叙事结构不同。巴尔扎克的作品有很高的完整度,无论从叙事结构还是人物塑造上,都完整且高度提炼,如果不知道经典的故事长什么样,可以从巴尔扎克的书中寻找答案,这并不代表说他的写作不富有激情,他带着强烈的情绪去写故事,读者和他一起激动和沉迷。而司汤达的作品却有一种飘逸感,他厌恶写提纲,写作来自于每一个当下的体验,他的人物融入了他对自身与世界的思考:“只有艺术服务于他的最终目的,使他愉快,满足他的自我欢乐时,他才服务于艺术,他认为享受比创作重要,所有的写作只不过是他的自我发展的一种有趣的补充,一副对付烦闷的强身剂。”有如说司汤达对写作感兴趣,不如说他只对自身感兴趣。

茨威格用他的华丽的笔调,将这两位作家烹制得活灵活现,是那支尖酸刻薄又懂得人间美味的笔,将那些永不过时的菜肴,再次端放在读者面前,这些饕餮,经受得住时间考验的。通过茨威格的传记写作,让读者去领略《高老头》和《红与黑》的时候,一方面有了和两位作家交心的体验,另一方面提醒我们去反思两种不同写作方式下的人生选择,有使命感的还是更注重感受的?有计划的还是随性的?浓情蜜意的还是冷静旁观的?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同时是哲学家的萨特,在他的长篇日记体小说《恶心》中,让他的主角拿过两本小说,一本是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一本是司汤达的《巴马修道院》,这并不是巧合,萨特是存在主义哲学家,他通过《恶心》来表达了存在主义哲学的观点, 人的存在可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并不妨碍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去扩大体验,活得精彩。巴尔扎克和司汤达的写作和人生完全不同,而相同的是他们为提升生命的体验而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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