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收获|第一次见面

文摘   2024-07-24 00:02   北京  

第一次见面

透明的水晶

做网络咨询很长时间了,趁着出差到离我的温尼科特范式治疗师很近的地方,我决定去见见他。


我想去感受一下对他的感觉,才决定要不要继续往下。他曾经说过,第一次见到我就很想要照顾我,愿意做我的“妈”。有一次我抱怨生活里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不想做饭时,他说他做给我吃。我就嘿嘿地笑笑说:“好啊,很快就是我的生日了,我来见你,你做给我吃。”其实我没当一回事,毕竟做饭是件麻烦的事情,而且在工作室。但是我没骗他,过几天真的是我的生日了,我想看看他会怎样“做”。


我定了五天四晚的行程,正好是工作结束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就当旅游。第一天下午就到了,吃完饭我在外面闲逛,我并不着急见他。这座城市给我的感觉是好的,安静,卡通。回酒店床也睡着很舒服,我很放松。我正想等起来了就跟他联系后面的安排。


这时短信来了,他列了后面这几天的咨询时间安排和我商量。我意识到这一天快要过去了,只剩四天了,我放松的心情没有了,开始有点点焦虑,啥也没做。我有点不开心,在手机上连说了好几个讨厌。有点失望地发信息抱怨他不等我,给我立条条框框,带给我焦虑,“这世界上哪会有一直在等着我的妈妈呀。”我抱怨他连声道歉。


第二天上午我走进他的工作室,窗明几净,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漂亮的风景。我一眼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粉色的布娃娃,我知道那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问过我,我的需要是什么,我随口说我要一个布娃娃。可是看见这个布娃娃,我的心情复杂,粉色是我喜欢的,娃娃的脸也是我喜欢的,可是娃娃的两条腿空荡荡的像两个裤管晃晃荡荡。我觉得他没有用心,要不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布娃娃。而且为什么今天就摆出来,难道是最后一天不想给我过生日,是嫌麻烦吗?我想起他的咨询时间安排里最后一天没有下午的安排。我的心情有点下沉。


我要他拉开窗帘。我一直看着外面的风景,不咸不淡地和他闲聊,租金多少钱一个月,这个地方房价怎么样啊。。。。。。直到快到点了,我想起要说一点和心理有关的话题,毕竟我是心理治疗来了。


我说:“我突然来了,你是不是有点奇怪?是不是带给你一点压力?”他说:“老实说,是有一点。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来了?”我以刚刚看过的恒河猴的视频来说明我来的原因。“恒河猴的实验有两个。第一个恒河猴平时会去铁丝奶瓶妈妈那里喝奶,喝完了就会去毛巾妈妈那里待着。在遭遇危险威胁时会趴在毛巾妈妈那里稳定自己,然后与威胁它的机器人对抗。另一个从小没有体验过母婴关系的恒河猴,当它遭遇危险威胁时,就算毛巾妈妈就在隔壁,它也不会想到要去找毛巾妈妈。他只会自己挤进墙壁里,用墙壁来保护自己。不停的摇头撞头来降低自己的恐惧 ,并且终身都无法融入团体,寿命还很短。”他说,“我知道了,你需要一个温暖的妈妈,我就是那毛巾妈妈,虽然不是很理想但还是有温暖的,所以你愿意靠过来,如果我有奶瓶就更好了。”

我努力地消化了一下他说的话,他说的好像不对,离我的心情有点远;但又好像没有错,毕竟每个人都想有个温暖的妈妈。其实我想表达的是,依赖依恋这件事情这么重要,值得我付出时间经济和心力积极主动来追寻。我并没有说我是为他而来,我只是说我在做这件事情而已。他没有get到,我主动前来十分忐忑的内心。但是他又点到了这件事情的本质:我需要一个温暖的妈妈。我也没有觉得他没有奶瓶,他表达感情热情主动,我觉得喂奶还是很频繁的,只是我还无法分辨那个奶瓶里真的有奶吗?还是只是经常晃了晃而已。


我觉得做不到的就不要说,就像做饭这件事情一样。当他在视频咨询里说,他已经在考虑这件事情怎么实现的时候,我觉得他很重视我。现在我到了这里,他说条件有限,他提议叫饭到工作室来我们一起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单纯吃饭这件事情,商场餐厅的饭菜品种一定更丰富;单纯和他一起吃饭,和我跟同事一起吃饭有什么区别呢?我想要体验的是那种我非常安心自在的呆着,他是懂我的,我们之间是有链接的,他在为我做饭。跟他解释这些,让我原本微微下沉的心情又多了一点点气馁。我侧头看了看沙发上的娃娃,有点后悔当时的信口开河。现在这个娃娃该怎么办呢?这个娃娃代表我,放在他的办公室,陪他做咨询?我可不乐意这样一直被使用。收纳在他的柜子里?我可不要被遗忘在隐秘的角落。带回家?家里一定会有他的气息,我也不乐意。我突然发现心理距离不会因为口头上的亲近而改变。我和他还没有那么熟悉亲近,有些心路历程是省略不了的。这么一想,心里反而平静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自己把机票改签了,提前了一天回去。我觉得这样更合适一些,但是我也决定和他好好敞开来沟通。毕竟我知道我自己一贯在关系上想法比较消极,我得确定他真实的想法是什么,避免误会了他,也让这趟有所收获。


“你当时说要给我过生日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呀?” “为什么你今天就把娃娃摆出来呢?”“后天下午你是有督导吗?为什么前面三天下午都有安排?最后一天下午没有安排呢。” 下午咨询时我把我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地抛出来。


也许中午收到我已经改签机票提前回去的短信,他也有所反思。他告诉我,他挑这个娃娃费了很多心思。因为我说了要一个很软的娃娃,不喜欢那种会眨眼睛,身上有塑胶的那种。他仔细对比了卖家,确定这个娃娃是软的布料。而且他把附近有卖娃娃的店都看了一遍,没有人脸的娃娃。他说这点我相信,因为我第一天到了在外面闲逛的时候,顺便就看了商场的店里,确实没有人脸的娃娃。他说第一天就摆出来放在凳子上,是因为想要我一进来就看到他有给我买娃娃。他还说,他把每天上午的咨询时间都安排在11点左右,就是为了中午我可以留下来跟他一起吃饭。他之所以没有跟我说这个想法和安排,是因为他不知道我要吃几次饭,所以他在等我说。最后那一天他也想好了,给我订一个生日蛋糕一起庆祝。既然我的机票已经改签提前了,他提议我们明天上午的咨询就提前庆祝生日。


听到他这么说,我感觉到他是用了心的,他记住了我喜欢软的娃娃,他也有给我去用心安排吃饭和过生日的事情。我的心情柔软下来,想也没想,我拿起旁边的娃娃边捋着娃娃的头发边说:“我接受她了。但是你要找个针把这个娃娃的腿改一下。我无法接受它的两条腿一甩一甩的,像吊起来一样。这会让我想到过去我很抑郁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意象就是一身白衣服,有气无力的吊在那里。”他说:“这个引发了你的无力感?。”“我也不知道。”我流下一滴眼泪,晃动着娃娃的腿说:“这样子的腿是没有行动力的,也没有办法承受生活的重量。也让我想到绘画治疗里的火柴人,是没有生命活力的。我接受它了,但是你要把它的腿改一下,改成真正的两条腿而不是晃荡的两条裤管。”他说:“好,怎么改?”“那我不知道。反正原来这两条腿还要在,你就是在这两条腿上面加工。”我心想你总问我的需要是什么,这回要让你做点事。


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我脑海中出现一个胖胖高大的大男人笨拙的用针线缝制修补娃娃的景象,我突然就很开心,恶作剧般的哈哈大笑了两次。


明天就要走了,下午我匆匆忙忙地跑去市内逛了逛主要的景点,回来已经是晚上9点了。进到咨询室,我看到他略显疲惫的样子。他把娃娃拿给我看,这么快就改好了,而且好精致。娃娃空荡荡的两条裤管变成了两条修长粗壮的腿,外面穿了一条同色同面料的长裤,接口处变成了精致的牛仔边,就像是原装出厂的一样。能改成这样,好惊喜!他告诉我他跑了两家裁缝店才找到同样的布料。他告诉裁缝师傅先打了两个布套,套在原来娃娃的裤腿上,再把布缠了两圈,打了一个活口,车了两条边。他帮师傅扯着面料,师傅来做,两个人忙得满头大汗。虽然不是他亲手缝制的,而且房间里都有空调,满头大汗有点夸张吧,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满意的。没想到可以修补得这么精致好看,我想象中的画面修补后的娃娃双腿满是伤疤一样的补丁和针脚。


我感受到他的用心和付出。感慨自己怎么能这么幸运就遇到愿意这样对我好的治疗师。真有点难以相信。他说他也觉得自己很幸运,他觉得我给他很不一样的感觉。在他这里,我很特别,他很喜欢我。我惊讶的睁大眼睛。啊,啊,这不是大家都想要的自我关联性需求满足吗?我还没有想过要问,怎么他自己就说出来了,这么容易得到真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好吧,反正要等到我这样回避压抑的人问这样的话,大概要很久吧,他主动说出来也痛快,给我一个态度,让我不用猜,让我更安全。


我说很久以前我曾经想过,想要在我的前任咨询师的沙发上躺一下,但是我不敢说。他说,你要不要在这里试一试?就试几分钟。我还在犹豫,他已经打开了那个折叠的沙发。


夜,这么静逸,我不想说话,想体会一下沉默。我听到了外面远处的车流声和近处的知了声。我侧头看了看我的治疗师,他不远不近的坐着,安静地看着我。我还是没有感觉到和他的链接,但是我知道也感觉到他此刻和我在一起。


回到酒店睡得很好,清晨迷迷瞪瞪地想到我想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睡一觉。我突然惊醒,意识到这不是婴儿和母亲的关系吗?


第三天一进工作室,小茶几上精致的Hello kitty小蛋糕就吸引了我的眼球。我说的话他都记住了,他选的这个小蛋糕是我喜欢的。我们一起合影留恋,他给我唱生日歌,我许了三个愿望。然后我们坐在茶几边边吃边聊,像老朋友一样谈各自的咨询和体验感悟。我觉得我的愿望满足了,我就是想要有这样的一个人陪伴共同庆祝我的生日。


时间到了,他把话题引向了离别。他说他很舍不得我。他问我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坐的那么近,我也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泪光,我感受到他的难过。我很不解,他告诉我他在离别的议题上有过创伤。他说:“每个人都有卡点,我也有,我做不好的地方请你原谅。”我心里又柔软又难过。我不知道这难过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你对我这么好,潜意识是为了修复你自己的情结吗?“我脱口而出”我还会再来的。我没感觉到离别的难过,因为我比较隔离感受,所以感觉一向延迟,也许明天我就能感受到了。“我没想安慰他,但好像也是安慰他,反正我觉得我是会再来的。有时候咨询师自己掉进卡点里,自己也无法避免。不管怎样,他接住了我在关系上的试探,推开,闹腾,还能沟通和良性循环,而且他还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他在说他想做好我的“妈妈“,请求我给他机会和时间,我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回家了,一路上我都很兴奋,飞机上也不闲着,写下了这篇文章。我发现离别时我才刚兴奋,我的需求也许是想要他带着我一起唱歌,因为他唱生日歌时自己很得意地说自己唱歌很好听,我希望下次他能带我一起唱歌,一起嗨起来,而不是谈离别。我发信息告诉了他,他说下次按我的需求来。


回到家我把娃娃放在柜子上,拍了一张相片发给他。又看了看娃娃的两条腿,心满意足。


隔天我见到了我的一个来访,她在诉说她的领导最近经常否定批评威胁她,说的话都挺严重的。她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一只手推到悬崖边,无力抵抗。心里好难受,觉得人生没有意义。我感觉到她那种自体一下子被击碎,飞崩离析的感觉。她说她在建立自己的资源系统,难受的时候会好过一些。亲戚,家人,咨询师都是她的资源。她很羡慕有人的父母说不管怎样,这个家永远欢迎你回来。可是她没有依靠。


我说:“不管怎样,不管什么时候,至少还有你自己和你在一起,过去你度过了很多的难关,所以未来你也一样可以。当然我也一直都会支持你的。”来访开心地笑了,说:“咨询真的挺有效的。”


“我一直都会支持你的,我一直都在这里”这样的话过去我也知道来访想听,可是我不愿意说,也说不出来。我总想在咨询室我会尽力支持她,可是出了咨询室我的支持有什么用,我跟她的现实生活无关,这种支持好无力。可是今天我说起来很轻松自然,我想是因为我和我的体验师的关系不一样了,我家里有了他亲自参与缝制的布娃娃。

END

总编|赵丞智

主编|初  虹

编辑|李  雯

北京曼陀海斯心理咨询中心

北京温尼科特学习与研究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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