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失败的公派留学申请

文摘   教育   2023-06-22 14:40   上海  
这篇文章在刚动笔的时候,我其实还在焦灼地等待最终的奖学金结果。说起来还没收到结果就开始写总结是多少有些奇怪的,但在焦虑下还是决定通过书写来梳理一下这段时间的感受。理由是同事姝亚在培训时常用的一句话,Impression without expression leads to depression。嗬,觉得真漂亮,并深以为然。

言归正传,公派留学这回事先要从读博的选择本身说起。虽然很早就有过高校的任教的想法,但也仅仅是若干个想法中的一个,我一直并没有很确定自己是否应当投身学术。一大顾虑便是我一直有充分的学习、探究兴趣,但我对广泛实践领域的兴趣要盖过研究本身。

写前一段时刚听过吴红斌老师对于医学教育中调查研究(survey method)的分享,深感自己在问卷编制、数据清理等等的掌握几乎还停留在本科阶段。而自己刚在前段时间对自己研究能力、研究方法方面的信念有过理性辩论。起因是当时进入做《青年心理健康扫描报告》的收尾阶段,觉得在对访谈材料的利用程度上力有不逮,也进而有一些自我批评的声音出现。

幸而常常和来访对自我批评做工作,马上也进入更反思的态度里,去看“客观上”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方面我的研究能力并不算太差,只是在一些方法上还需要学习和操练;另一方面,这两三年我的精力分配更多在于个案和小组能力上的成长,并且也确实得以初入门径。

如果说前边是对胜任力和胜任感的评估,那选择读博可以说是我对研究能力发展的期待。

或者说不止于此,年初接受孟竹访谈时提过,我觉得读博是一个能够系统性地对实践做反思的过程。这个反思甚至要回顾到整个知识的基础,再到为人类知识的谱系增添若干个像素点。这确实是我在这两年多要为工作安排而做很多个人生活安排的权宜后非常期待的部分。

于是我大致是在得知硕士论文的成绩之后,开始认真考虑读博的事宜。因为考虑到很希望把手上的项目做完,所以计划23年的时候再考虑申博(也就是24年入学)。

我考虑的范围很广,从国内的老牌院校到中外合办的高校,从我更为熟悉的英国,再到资金更充沛的美国、加拿大和新西兰的项目。

因为工作和生活方面的考虑,我开始还是更多检索了国内的院校,可能读博期间再考虑联合培养等方案,但最后因为国内项目常常排队,对成果更看重等等,最先排除的也是国内的项目。

后来又考虑了英国的几个跟social care相关的专业,包括延续本科的社工,延续硕士的人类学,或者是自己投了最多精力的心理学。最后特别看的还是我硕士的方向(community learning & development),关注助人从业者(helping professionals)的研究。

不得不说我的social能力是挺强的,很快成功跟英国大半个本领域的学者及一部分从业者都推特互关了。分别跟爱丁堡和格拉斯哥两位做参与式方法的老师套磁,收到了其中一位的积极回复。同一时间也写了两份不同的研究计划。但因为假期、罢工等各方面原因,没有特别大的进展。

期间想到了本科导师羿琼推给我过的PhD Workshop,没有报太大希望地上传了一些材料。结果居然收到了分别来自加拿大和荷兰的邮件。加拿大那封先来,但学校一般,且有广撒网的嫌疑。而荷兰的那封邮件异常真诚,甚至附上了简历和一篇论文。

这让我认识了Marco,一位在巴西做了二十年急症内科,再移居荷兰在格罗宁根大学医学中心(UMCG)转向了医学教育研究本身的教授。他在简历里写到有三条影响他的脉络,分别是弗莱雷的批判教育学、舍恩提出的“反思的实践者”以及温格尔等人提出的实践社群。这部分上真是完美匹配。

而且,Marco附上的那篇论文题为Medical Education Empower by TheatreMEET剧场赋能医学教育),运用了被压迫者者教育学与剧场来帮助医学生探索他们的自我认同及面对的结构性问题。跟特定社群开展被压迫者剧场的时间也是我自己一直想进一步尝试的。

当时的反应是,一个还不错的学校,一个在取向上非常契合的老师,以及对我来说没有考虑开展研究的群体——卫生从业者(Health Professionals)。

我们大致是在11月第一次碰面,有了一次蛮愉快的交谈。之后他便推荐了先前在UMCG就读的徐小明学姐,给到了我一些确定感。并且发给我了四五篇研究议题相关的核心文献,让我试着着手做一份研究计划。

这份研究计划是对于卫生从业者教师认同的研究,实践社群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参考框架。在撰写过程中我也是在思考,这到底算不算我想要深耕四年的主题?是我因为恰巧有这样的机会在眼前不希望错过,还是它也确实契合了我期望探索的方向?

不得不说研究计划的撰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过程。撰写本身的难度只能说是中等,Marco的文献给了我很好的起点,他返回给我的稿件综合了积极的反馈(比如,非常棒的初稿)、启发性的问题(比如,这个概念要怎么理解)还有非常具体的改进意见(比如,这里也许需要一个明确的定义)……是我很期待的学术指导。

而最大的难点在于协调好我的工作和生活!这一段我真不想延续前文不咸不淡的语气,但纸面上确实容易让人和自己的情绪拉开距离。也是撰写研究计划让我意识到自己给生活留的“余量”太小了。

毕竟我有一份全职的工作,从事心理健康相关的研发和培训。同时我每周大概有4-5个咨询个案,大致会占用我的两个工作日晚上和一个周末的上午。十月底的时候又领养了我们的小狗“黄豆”回家,每天晚上都要和他散步。更别提刚来我们家里时他的状况频出,肠炎、皮肤病和外伤等等穷出不穷。以至于常年稳定更新的两个公众号都有些停摆,更别提原先会不定期开展的一些小组和社群活动。

觉得有些像是“肌肉放松法”,也就是先刻意地紧绷某一处的肌肉,再放松下来,能有更彻底的放松。撰写研究计划对我来说就是全力绷紧的感觉,过后也的确对“松弛”有了更多体会。

但事情还没完。在我写研究计划的同时,由于UMCG的要求,我并不能仗着英语授课的硕士免除语言要求,我必须得再考出一个语言成绩。

我大意轻敌了。UMCG的雅思要求挺低的,6.56),要求还没有金匠的硕士项目来得高。结果考试的时候作文没写完,出分是L7.5 R8.0 W5.5 S6.5。喜提写作5.5分。

说来真的很尴尬,我后来考试又挂了。这次没挂在写作上,而是口语过于放飞自我——感兴趣的历史时代说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性压抑,还全程把repression 说成了depression ;历史建筑说了福州的外国建筑,成功让考官以为我离题了。服了,口语6.5直降5.5

成绩出来我本来都想要放弃这次的offer了。结果可能觉得因为语言成绩被卡实在过于离谱,所以临时抢了个隔周的考试,并且因为身心俱疲完全不想准备考试。

但是这次考了个低配7分通过。踩线踩点。
总之,结果是在UMCG截止当天拿到了最后一次考试的成绩单,可能是研究生院在我这批里最后一份发出的offer吧。
接着是很焦灼地等了八十多天,期间开心的事情是认识了一票去UG的同学,其中绝大多数朋友在昨天成功拿到了大红奖状。我则是喜提了审核未通过……很意外的是,虽然心情确实难过,但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打击。

特别是我傍晚正好在和二师兄聊天,截图给她的时候,她立马给我蹦了一句“恭喜”出来,接下来一两秒又紧接一句“我靠”,发现自己没看清。把我笑得不行。

我当晚的时候在个小群里分享说,“可能考研的时候,对自己还没那么多确认,未来也不确定,还觉得上岸概率很高。这回觉得,这事本来就玄学,我就是不大符合这种主流评价体系,而且也有很多事可以做。”

回想起18-19年考研复试失利的时候,真的是略有种崩塌感,提不起劲再做什么尝试,也放弃了不大满意的调剂的机会。要不是Finn给我整了一份文件,里边有英国若干个我可能感兴趣的硕士项目,我现在的情况可能会有很大的不同。

那时候对考研带着证明自己或者说摆脱二本身份的期待,拿到复试未通过的结果就仿佛是(再次)证明我确实不行。但是这次申请公派留学已经更多是现在有一个我蛮心仪的机会想要去尝试的心态了。脑子里是还会快速地过了一些可能导致未通过的原因,但也没有太多探究的心情。它并不会威胁我的自我认同或是其他的什么认知。

总而言之,我不需要用留基委的奖学金来去证明我是一个能在感兴趣的领域作出贡献的人。可能还不多,不过我已经在做出贡献,并为此而得到自己和他人认可了。

所以整体来说,心情是一个很流动的状态,想到的时候有些不开心,没想到的时候心情平静,也能为那些所有理应感到开心的部分而开心。这是我很欣喜的。

当然,不能忽略和压抑那些确实有委屈和不开心的部分。我自己是不那么喜欢表现脆弱的人,昨晚有点类似“想哭却哭不出来”和欲哭无泪的中间态,所以早上起来抓紧搜了几个催泪视频哭了哭哈哈。

最麻烦的地方可能还是在于,本来计划接下来多多跟朋友合作搞点事,自己也多出去赚点钱,可能要因为忙着申请接下来的其他项目而挤压一定的时间。真的还是那句话,在探索自我和世界的道路上,我们永远是同学。


彬华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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