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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律
公众号｜明律如是说
明律现在的微信签名是“明律不说暗话”，不过有段时间我经常说暗话。不光我经常说暗话，周围的人也经常说暗话，几无例外。
经常说暗话并没有让我们觉得压抑扭曲，恰恰相反，经常说暗话让我们觉得放松兴奋，夜不成寐。对，那就是大学宿舍里的卧谈会。所谓卧谈会，就是一个宿舍的舍友，熄灯后躺在床上谈天说地，摸黑夜谈。90年代中后期的政法校园，没有智能手机，电脑也不普及，国法（当时还禁止在校大学生结婚）校情（学校的男女生比例相当悬殊）决定了大对数人都是单身。晚上到点儿熄灯后，漆黑的宿舍里经常会不知道从哪儿飘出一句“睡了没？”，然后开始一场无边界不限时的卧谈会。大学四载，同寝七人，经常开卧谈会：大家拉上床围子，往被窝里一钻，高枕无忧高谈阔论，摇身一变，人人都是卧龙先生，话痨的卧龙先生。卧谈会啥都聊，偶尔也聊点儿学习上的事情，但大多数时候，卧谈会都会让学习走开，不要妨碍大家三俗低级趣味放松轻松。卧谈会次数太多，话题太杂，时隔久远，真心记不起来了。我现在能想起来的卧谈会相关，也只有不敢保证真假的几个片段、几幅画面、只言片语。![]()
某晚，本宿舍单方意思表示地商量起与某女生宿舍友好联谊的事情。所谓联谊宿舍，就是两个宿舍结对，彼此互为友好宿舍，没事儿就一起联系联系，建立并深化友谊。虽然法律没有禁止两个同性宿舍之间结对成为联谊宿舍，但大家都懂的，联谊宿舍不稀罕同性之间的兄弟情姐们情，大家一心向往异性之间的纯洁友谊。联谊宿舍当然是好事了，大家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去和联谊宿舍友好交流吃喝玩乐，尤其是还可以合理自然地认识异性，还可能建立起异性之间的纯洁友谊。讨论到联谊宿舍之间舍员的具体结对时，说时迟那时快，W兄哗啦一下拉开自己的床围子，拍着桌子说，是兄弟的，就把XX留给我！众人都有点儿纳闷，这XX在还未建立起来的联谊宿舍中，并不出挑啊。她既不是舍花，也不是学霸富婆，W兄为何对她情有独钟，不惜悍然拍桌发表“独占宣言”呢？![]()
鬼故事是卧谈会里的常客，我有生之年亲耳听到的鬼故事大都来自于卧谈会。我虽然是无神论者，但在漆黑的卧谈会上被一个个鬼故事冲击刺激之下，也听得心潮起伏难以入睡。讲两个我大致记得的鬼故事，可能是因为我是无神论者吧，我记得的鬼故事也大都是没有“鬼”的那种鬼故事。某高校，卧谈会上口口相传一个段子：当夜晚时分，你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问你，要红背心还是白背心？千万别搭理，更不要回答，否则后果很严重。一天晚上，她正在上厕所，忽然有人敲她的挡板门，然后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问她，红背心还是白背心？该女生觉得一定是舍友在整蛊恶搞她，就随口回答，红背心。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这女生死在宿舍自己床上，诡异的是，她上身一片皮肤被剥掉了，裸露的血肉构成了一个红背心的样子！又过了几年，又有一个不信邪的女生听闻了这个传统段子，无神论的她也不信邪。然后，一天晚上，她坐在教室后门口看书时，忽然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隔门问她，红背心还是白背心？第二天一早，这个女生也死在宿舍自己床上，她上身皮肤大都被剥掉了，没剥皮的部分构成了一个白背心的样子……![]()
一个小女孩刚上小学，她妈妈下班晚，每次接好她时，天都麻麻黑了。妈妈骑着自行车带小女孩回家必须经过一条据说“不干净”的巷子，每次一进巷口，小女孩都会拉着妈妈的衣服说，妈妈，电线杆上有两个人！她妈妈是相信鬼神的，她觉得小女孩还没发育好，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每次她都让小女孩别瞎说，然后头也不抬，把自行车骑得飞快，逃离巷子。大半个月下来，妈妈吓出了病，失眠，做噩梦，她感觉自己惹到了“不干净”的尊客。她去看半仙，半仙让她记住“不干净”的尊客的样子，画个像，拿过来，他来做法超度尊客。于是，这天晚上，当小女孩说，妈妈，电线杆上有两个人！妈妈鼓足勇气抬头望去，她看见电线杆上挂了个宣传牌，上书“安全用电，人人有责”……![]()
一天晚上，Z哥邀请大家去打“乳房针”，大家都很懵逼，啥“乳房针”？干啥用的？咋听上去就很诡异，很不正经呢？Z哥一个字一个字的拆解了说，我们才明白，他是在说“预防针”。Z哥还有句口头禅“捡个瓦片遮起来”，用来形容一个人体貌欠佳，其真理状态让人很冷静很贤者。有一天晚上卧谈，H哥频出“屌毛”这个词，表示很好、敬佩、赞叹时，他就言必称“屌毛”。H哥的方言里，没有“屌毛”这个词，也没有这种用法。结果H哥惊得从床上坐起来，说，屌毛，我今天和辅导员说话时，讲了好几次屌毛啊。这下丢人丢大了。他说有人告诉他，屌毛就是牛逼的意思，他信以为真了。H哥一定是得罪了这个人，不是欠人家钱，就是抢了别人的女朋友。在为数不多的谈及政治的卧谈会上，H哥一直说“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卧谈会上经久不衰的话题就是姑娘和爱情，尤其是酒后的卧谈会。通过卧谈会开诚布公的回忆过往，八卦绯闻，你有几段感情，喜欢那个姑娘，也许你舍友比你更加清楚……S哥热衷于在卧谈会上推销鼓吹自己家乡的美食——竹鼠、竹鼠干，在我听来，这比鬼故事恐怖多了。F哥实习时接触了某传销，卧谈会上他给我们介绍了传销先进的高尚的科学的“人人为我，互帮互助，几何増长”的销售方式与提成制度，说得我们心潮澎湃向往不已感觉暴富可期。这是我们第一次感受到传销的洗脑与威力，还好，之后我们中没有任何一人从事加入过传销。B哥家境小康感情经历最丰富，是卧谈会上的权威，见识上的事情，感情上的事情，那必须是B哥。W哥胸大有货有锦绣，经常在卧谈会上背唐诗宋词，还专门背字多篇幅长的，100字起步，于是黑暗中，李白苏轼出没在W哥略带方言味的吟诵里。![]()
卧谈会是大学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但专门写卧谈会的回忆文章却真心不多。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卧谈会基本就是八卦瞎扯，都是“黑料”，难登大雅之堂，不够伟光正。不用察言观色，畅所欲言的卧谈会不八卦瞎扯，难道一起背党章吗？哦，听说，当男生宿舍卧谈会热衷于谈论女生时，女生宿舍的卧谈会也热衷于谈论男生。或许我们正谈论的那个宿舍，也正在谈论我们宿舍；或许我们正谈论的别人，也正在谈论我们。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从五湖四海聚到一起；一定是更深的因果，才让我们能同室而眠朝夕相处；一定是因为彼此的坦诚，才会让一场场的卧谈会在暗室里陪我们到安眠到天亮。卧谈会是专属于舍友的同学情与回忆，在我们离去以后，那宿舍，那墙壁，那床铺，那时光，都会记得我们在黑夜里不用看人脸色的畅所欲言，那些百无禁忌，那些言之凿凿，那些言之谆谆。我已经记不清我们的卧谈会曾经讲了些什么，但只要闭上眼，那场景，那声音，那模样依然清晰可见，触手可及。有段时间我经常说暗话，不光我经常说暗话，周围的人也经常说暗话，几无例外。
*明律，陈明，上海瑞富律师事务所律师，主要从事民商事诉讼，电话1312259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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