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依附｜作者序

文摘 2023-05-30 11:30 山东

这些话语，仅仅是空气，却甘之如饴。

——萨福

写作修复幻灭的声音，它以之对抗死亡。

——爱德华·赫希

该书是我和我的朋友、同为精神科医生的亨利·马西共同撰写的，报告了一项关于纵向母婴研究的结果，该项目由西尔维娅·布洛迪于1964年发起，历时30年，研究了76位被试。在20世纪90年代初马西博士负责这项研究工作，1994年则由我来承担。

我在威斯康星州儿童医院任精神病科主任时，亨利就曾打电话询问我，此前对被试的研究始于他们出生一直持续到18岁，而今对这些已30岁的被试进行访谈时，应包含哪些内容。我给了他一些建议，其中一条就是进行关于成人依附关系的访谈，我以为我对该研究的参与会到此结束。不到一年，亨利又打来电话说所有76人的访谈都已经完成，每个访谈都进行了录像，每个录像时长约两个半到三个半小时。他问我是否愿意观看录像并对这些被试的生活功能和内心世界的结构进行评估。

非常感谢亨利邀请我参与研究、分享这些生活故事。我是一位精神分析学家，常常数小时倾听他人的内心世界；我还研究母亲和婴儿如何读取、理解彼此的情感并发展依附关系。我发现，依附是一种有力的方法，可以用来理解我们在第一年如何发展亲密关系，以及内部策略如何在整个生命中改变这种发展。

我们起初远距离工作，我不时到巴克利度过长周末并观看那些录像带（还在潘尼斯之家吃饭放松、缓解压力），否则我就要长途跋涉把这些录像资料带回威斯康星（因为它们太珍贵了，不能托运）。一年后，我搬到湾区居住，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进行合作研究。

我们的方法很简单。阅读被试未来的生活史之前，我观看并评估录像带中的76位受访者，亨利也观看并做了总结。当两人都完成上述工作以后，我们对笔记做了对比。我对被试童年的重新建构经受了预期所做观察的检验并因回顾性记录而更加丰富。我们也比较了我们的评估者间信度。我的另外一个同事-埃里克·黑塞，独立评估了有关依附的访谈部分。然后，我们把这些生活经历分类，并着手撰写这本书。

为了清晰地表达结论，我们把这76个被试分成两类：一类从童年早期到成人期生活相当连续，另一类则生活不连续。生活连续的儿童既包括那些始于最佳养育、获得良好生活功能的儿童，也包括那些始于照料不周、30年后生活功能欠佳的孩子。生活不连续的孩子从两个方面呈现了与照料预测不一致的结果：一种是始于欠佳的养育，但成年生活完满；另一种则始于最佳的养育，成年生活却并不如意。

对被试进行分类时，我们一度凭借经验，循着一种普通人共性的脉络去发现各种模式。这能够从本质上识别人的心理运作方式-就如同沿着小路穿过树林，用星座标记天空，观测月球预测潮汐-以获得自信，这对于顺利度过我们的一生是必要的。但我们也很容易从我们自己的想象里夸大模式，把它们强加给现实。上个世纪骨相学家们通过看头骨上的突起，得出了著名且有趣却错误的有关人的性格的结论。

然而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发现自己听到的是一些基本的事情：人们讲述了关于自己的故事。尽管人的一生可能会陷入一定的窠臼，甚至只是在某个小组中与别的生命分享特征，然而这些个人的故事非常引人注目，分组在某种程度上是去人性化的。所以，作为研究者我们对被试进行分组，作为作者我们让主人公详细讲出自己的心声。我希望保持他们生活的人性化。

接下来的章节就是故事了，我们30年临床观察的76位被试的人生故事。被试的父母们欣然同意在录像、测试和访谈中袒露自己和他们的婴儿，以及后来的儿童、青少年和现在的成年人。起初是对布洛迪博士和持续到1990年的那些早期研究者们，后来就是对亨利·马西、我以及帮助我们的人。这些被试讲述的故事并不都是简简单单，有些故事给人以深刻的愉悦感，有的却使我们好似陷入冬日的黑暗一般。

虽然早期的跟踪调查展示了很多关于教养方式与发展的情况，这些30多岁的受访者揭示了回忆的作用。我们也进一步了解了母亲的养育风格对结果和一致性的影响，深化了与早期关系重要性相对应及精致化的结论并在以后做了修正，这些也是其他纵向研究人员正在发现的，如沃特斯、汉密尔顿和文斐尔德（Waters，Hamilton，＆Weinfeld，2000）。在二十年的研究中，这些调查人员通过使用精心结构化的依附测量及研究不同类型的家庭（中产阶级、贫困、单亲）证明了发展的一致性，表明依附关系是可预测的（假如把逆境考虑在内）。我们的研究补充了他们的工作，扩展了数年的详尽研究并增添了复杂的生活细节，这些生活细节是我们从预期拍摄的观察和回忆性记录中发现的。我们讲述生活如何并且为何朝着特定的方向前进，精神病症状如何以及为何会出现在某些人身上，以及人们在生活的海洋上试图平稳航行时其个体内在的思想和感情是如何适应外部环境的。

我们花了五年时间观看这些婴儿期、童年和成年的生活录像。在这五年里，我们一直在苦苦思考如何让读者理解我们所看到的。我们思考如何把一个人生故事准确地讲述出来，使之对每个观众而言都是真实而又清晰的。我们想生动地展现出被试如何从内部积极忙碌地建构及重构他们自己，有时候富有成果而有时候却并非如此。

弗洛伊德（1932）建议，最好用两种方法了解我们如何构建内心世界：对发展的前瞻性观察和对生命历程的回溯性叙述。我们的工作揭示了这种双重方法的丰富性。我们发现，单独使用哪种方法都不足够或者更有效（都不够好）。在某些情况下，只有当回溯性叙述告诉我们孩子当时想到和感受到什么时，前瞻性观察才能被完全理解：一个3岁的孩子在心理测试时害怕袋鼠，但在他30岁时，我们才了解到他曾经被卧室墙上的一张袋鼠图画吓坏了。还有一个研究观察到，孩子对父子的套件无线电活动印象深刻，当时他6岁，30岁时他回忆说这个活动是一件乏味的苦差事。与此同时，我们把回溯性记忆和前瞻性观察相比较时，记忆呈现为建构：一个成年人回忆发生在他4岁半时与父母的创伤性分离，而在前瞻性观察记录中，我们获知他在3岁半到5岁间经历过三次重大的分离。或者记忆会重塑历史经验：一个30岁的成人描述他的父亲虽然强硬但富有爱心，我们却从他的妹妹那里得知那个男孩曾被殴打至出血。这其中的爱在哪里？

经过30年的研究，从这些回溯性与预测性的方法中，我们发现如下因素能够促进孩子的心理健康。

（1）父母的镇定，善于反省，专注-把孩子当人看待；

（2）父母两情相悦，感情深厚甚于彼此爱慕；

（3）母亲温柔、慈爱、热情并富有同情心-或者说，她能够感受孩子的感受；

（4）父母为孩子积极的能力（自信／进取）感到骄傲。正如一个母亲在孩子哭时表现的那样：“她清楚地表达了她的情感”；

（5）父母为孩子的创造性和独立性感到愉悦；

（6）父母强调纪律而非惩罚。“纪律”与“学徒”的拉丁词根相同，这表明父母应该为孩子做出榜样，孩子们会追随父母生活的脚步；

（7）至少在最早的几年，父母应该密切关注并且参与孩子的生活。

一个关于记忆的简短例子。天文学家争论宇宙是均匀的还是块状的。记忆是块状的。思考刚刚过去的一天，或一年前，或你的童年，回忆是一簇簇的经历，而不是连续的线条。这本书就是探索这一簇簇记忆的组件-一感觉、思想、视觉影像和声音如何以及为何就组成了一个记忆。就像瑞巴7岁时的记忆：父亲开着崭新的汽车回家，邀请她和她所有的朋友去泰斯特冷饮店。这种让人胃口大开的往事欢快、动人并充满了希望，令她记忆犹新。

看前方有什么。在天主教，序言是接近更庄严的庆典前的感恩祷告；犹太教的序言就是安息日，好像她是一个新娘迎来了一天的休息。在这篇序言里，我希望引导你们-我们的读者，走进我们多年的工作，赋予这些人的故事和经历以生命力，以使自己可能享有更明智而充实的生活。在我们的努力中，不论对于受访者还是读者，我们的任务和责任，都是在观察孩子内心世界的演变时，心存敬畏。通过这样的方式，30年的故事就不仅仅是在一个个体的生命中存活一次然后被忘记，而是可以再次进化为更持久的故事，被其他人记住、阅读和回忆，并丰富他们的生活和理解。我们感谢所有那些与我们分享他们生活的人，他们的故事永远存留于我们的脑海里、我们的心里。

我以古代和现代的诗句开始了这篇序言，以表明这本书是如何产生的。这些话表明，我们希望读者阅读这些故事时会发生什么。我们的研究被试过着他们自己的生活。没有研究者-没有听众，没有观察者-他们的故事就会消失，不仅是他们说的话，还有他们的声音。当我们写下这些故事的时候，我们试图使他们的经历及他们所提供的教学变得更加长久。然而，是读者使这些故事有了生命。愿这些故事扎根在你们的脑海和内心-如同他们扎根于我们的脑海和内心。愿他们照耀和改变你的生活！

摘自《情感依附•为何家会影响我的一生》

作者：【美】亨利•马西、内森•塞恩伯格

排版：董雪

朗读：董雪

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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