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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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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学前在农场工作的时候，结识了101一位亲戚，从他们那里了解一些资料，认识到了他的另一面。对101一生如何评价，当然要以文件决定为准，不是我这个读书人能够胡说的。
101是一个病人。
在“九大”上，力主101作为接班人写入党章的某个重要人物，特意向代表们介绍作为唯一副主席人选的身体状况，强调说是健康的，作为接班人完全没有问题。我那时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听过传达报告的。这个讲话稿，档案里能够找到。
实际上此时的101，身体并非“永远健康”，而是长期患病。平型关战斗后，101在山西遇险中弹以后，一直身体不好。有关描写他健康问题的文章很多，有凭有据。我专程去毛家湾一号林宅旧址考察过，环境完全符合怕光怕风怕吵的要求。他最后一次在媒体露脸的那张照片，是1970年五一劳动节晚上在天安门城楼上。这张照片我是在次日的《人民日报》上看到的。101与教员的神态完全不和谐，一个与西哈努克亲切交谈，一个目光呆滞，旁若无人。101是抱病登上城楼的。
101有病，高层都是清楚的，而普通的人们是不知道的。自大军进城以后，他很多时间在外地养病，1955年大授衔，那么隆重的授衔仪式，他就没有参加。有他性格的原因，也是因为有病。有人说是小病大养，托病躲避。这话有一半是对的。101深知国情，懂得狡兔死走狗烹规律。第一次庐山会议后出山，完全出于无奈，他推荐罗长子当总长，就是想当甩手掌柜。实际上他没有管军队的事情，教员只好让贺胡子协管。贺胡子倒是真管，101也乐得个自在。后来贺胡子和罗长子跟刘大人走得很近，教员不高兴，让101勤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101生性谨慎，杭州是三野长期经营的地方，不是由四野大军解放的。他与这里的军政要员牵扯不多，也为的是免得节外生枝。1950年代初期“五马进京”，也就是五个大区的领导人进北京，101正好远离政治中心。即便是“八大”后不久，他被补选为副主席，也是很少露面的。有人说他是韬晦之计，其实他确实有病。他自己研究中医典籍，自己给自己开中药方治病。只是中药方子有些离谱，几乎酿成了事故。
1960年代以后，他以倡导学习毛著为先导，进入政治漩涡中心，也是带病参与的。因为教员需要他、离不开他。他8次陪同检阅红卫兵，听说每次都是打了针药才支撑下来的。
101并非总是使阴招。
还是那个力主将101接班人地位写入九大党章的重要人物周公，在最初批林批孔的时候，定性101是野心家、阴谋家，反革命两面派，描述他“宝书不离手，语录不离口”，“当面叫哥哥，背后拿家伙”。前面的两句确实很形象，有照片为证；后面这一句，却要打点折扣。
举三个例子。
一是东北解放战争时期，每打完一次大仗，101总要把师长以上干部召集在一起，一来大家辛苦了，休整一下，吃点好东西，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开几天会总结经验得失，为下一步战争做准备。
101常讲自己的一些教训，就是没有按照教员的指示办事。化四平街为马德里，打一场大仗，101想不通，认为死守牺牲太大，于是与教员力争。最终林彪还是执行了上头的决定，但损失很大，民主联军不得不撤出，自称为“战略转移”。仗没有打赢，黄大将后来还当面对教员说，这个仗本来不应该打。101却总结四战四平意义重大，从总体战略来分析，检讨自己不如教员看得远。
辽沈战役中，教员交代要先打锦州，101觉得把握不大，担心塔山等处打援困难大，在彰武迟缓了很久，一直下不了决心。政治元帅提醒他应该执行指示，他才不得不挥师锦州。他又没有按照要求封住营口，让国军从这里逃跑不少。这事，101后来检讨过无数次。教员在913以后还加抓住这个是做文章，文件里写过的。
上面这几次，101都检讨自己，诚心说按照教员的指示打，就一定胜利，犹豫或不执行，就会失败，就会失去良机。
101善于总结，“两点一面”、“三三制”、“中心突破”等战术思想，就是在这样的检讨会议上提出来的。但他把这些归结于学习十大军事原则。在运动中寻找战机，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等等，就是101总结出来的。他几十年里一直讲，他会打仗，是从井冈山时期学出来的。
二是要不要介入朝鲜战争，101很冷静。他敢于跟教员正面争论，而不是背后使招。他在苏联呆过，对老毛子很了解，认为这一仗没有必要打，不必被斯某人、金胖子牵着鼻子走。有很多文献说101称病不出征，这是托词。教员了解他，不认可的事情，也不勉强，也就算了。101后来对女儿说，这个仗，中美都没有赢，只是老毛子赢了，老毛子因此获得了东亚地区的一段时间的控制机会。
三是庐山会议批彭老总时，教员翻老账，说长征途中101埋怨上头指挥行军是“走弓背”，写信提出要换为彭指挥。有人说是老彭怂恿他写的信。教员也说，101那个时候还是个娃娃，他晓得什么，是你老彭鼓动他的。101当场站起来说，这个与彭无关，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且不说101没有落井下石，就庐山会议一边倒的态势，他能够站出来讲这么一句话，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101并不认可继续革命理论。
从现在大量的文献看，101主张打砸抢，极力迫害老干部，主张将运动进行到底的。是不是可信？没有直接的证据。倒是对总政主任肖上将被抄家，是发了大火，把第一夫人喊到家里来痛斥，几乎完全闹翻。其夫人叶主任跪下来求丈夫息怒才转过弯。
101对于这一场浩劫，绝对是有责任的。现在公布的材料，在运动中有证据的事情，一个是陪同检阅红卫兵，一个是发布一号命令，以战备的名义将老帅老干部们转移到外地去了。还有一个是实行军管。还有好多事儿，101是脱不了干系的。但这些事儿，没有军委主席的批准，绝对做不到的。
101从运动一开始，就反对乱军。他不主张军队介入地方的运动，更不准军队内部有造反派。红卫兵抄家和破四旧，似乎也找不到与林彪直接相关联的证据资料。指名道姓打到谁谁谁，基本上都是康陈江这些人干的。我看到的资料，只有撤销代理总参谋长杨上将的决定，是101宣布的。天天读和每日早请示晚汇报，也不是101倡导的。有文献证实，毛家湾一号，就从来没有这一套。
101不主张继续革命理论，体现在“九大”报告起草这件事情上。他要陈某人起草了一个报告草稿，核心内容是讲要结束混乱的局面，回到正常的秩序上来，发展生产。这个报告被教员认为是唯生产力，被否决了。后来张眼镜另外起草了一个报告，讲的是继续革命，七八年再来一次。101看都没有看，直接带到“九大”会场照着稿子念。也可能是他与陈某人观点相似，陈某人认同他，才有后来第二次庐山会议的事件。
在全党全国传达的《571工程纪要》，实际是林家儿子老虎和他的幕僚们的读书笔记和心得体会，很难看出101插手的痕迹。这个报告的基调，或许和他的思想是吻合的，并不主张“大乱达到大治”的思想。这一点，最终导致他在五一节晚会上，迟迟不出席，上了天安门城楼竟然与毛泽东招呼都没有打，坐了一小会儿就匆匆离去，留下了那张千古之谜的照片。
人总有两面。好人未必不犯错误，坏人未必不做一件好事。
我想说的是，坊间对于101的说法，好多是不完整的。简单地说101会打仗，政治上是两面派，那是很片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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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效雄，湖南湘阴县东塘人，生长于屈原管理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毕业于湘潭大学中文系。小说作家，高级编辑，湖南日报社（报业集团）原副总经理。著有畅销长篇小说《风起》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