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美丽的疼痛
前几日,母亲学校又催说年底要关账了,希望尽快去岳阳办后续手续,我依旧不忍,不愿母亲的名字从此删除,一拖再拖,还是在母亲离开第70天的清晨,我踏上了与母亲最后的告别之旅。
首先来到母亲现在的辖属学校白杨坡小学,这是一座新建在市政府旁的学校,雨中的校园很新很漂亮,路过的老师很美很年轻,他们谁会记得35年前的老校长呢,我交给他们的是母亲的死亡证明书和遗体火化书,他们递给我的是母亲微薄却温热的抚恤金,我在母亲的名字上按下红红的手印,仿佛看到母亲在病床输液时手上殷红的血迹,母亲即使离我们而去,也要用尽最后的力气用鲜红的乳脂来滋养我们。
接着去了我们曾经在岳阳教育局的家,在那里我度过了我的中学时代,后来去外地求学、工作,就很少回来了,父母也是在双双退休后旅居到我们兄妹的城市。最后一次是2017年初陪母亲回来清理物品,那时父亲已去世5年,大院的房子要拆了,要到整体搬迁到开发区。虽然我每年都会到这个城市出差,但没有父母在家的老屋却从没再去过。今天才发现这里早已开发成一大片住宅楼,但那条进门的上坡路上,不再有进出食堂打开水的人,办公楼道里再也听不到父亲大声打电话的声音,进了宿舍再也看不到母亲给一楼方阿姨家孩子补课的身影。。。。。。那段岁月那些时光,在满目林立的高楼间旋转,在成荫的草地绿树上流淌,我透过一扇窗,隐隐约约看到枕着光的云下,寒风轻轻地吹过母亲的银发,父亲笑着等她一起慢慢走回了家。
上图,小妹一家。下图,我们这个大家庭
虽然早听说了土桥小学不存在了,我还是执意去了离家不远处的母亲最后工作过的这所学校,40年前母亲曾是这里的第一任校长,经历过学校最繁荣的时代,记录了母亲最荣耀的时光,如今学校已合并到了白杨坡小校,原先的教学楼早夷为平地,校址用围墙圈着,看不出曾经的歌舞飞扬,想必母亲当年在教室的循循教诲,已给无数人插上翅膀,在大操场的每一次动员讲话,早已撒播在围墙边的脚手架上,也一定会在未来的一栋栋高楼里开花结果了。
接着我又去了母亲工作的另一所学校,在老火车站附近的旭日小学,那是母亲初调岳阳的学校,我和母亲住在学校附近一个名叫老印山的小院,那条从学校走到家只要十几分钟的弯弯曲曲的小巷,承载了母亲初到此地卯足力气、奋发努力的决心和勇气,那时父亲还没调过来,母亲每天都回来很晚,还要经常家访,往往听见她到了院子门口,也要一个小时才进屋子,我知道她不是和老师谈心,就是给学生解题,我一个人在家的日子里,就看各种小说打发时间,母亲的那段日子意气风发,收获满满,却无意间磨炼了我,默默中影响着我。
从已挂牌为岳阳历史建筑的老印山小院出来,沿小巷往东,依次走过我初中的三中和修缮一新的慈氏古塔,穿过熙熙攘攘的步行街,走进我三年高中的一中,经过那时我和同学们常常中午从后门溜进去的岳阳楼,眼前是豁然开朗的洞庭湖,天逐渐放晴,远处的洞庭大桥就在眼前,对面的君山依稀可见,那里是我学生时代的后花园,冬日的风拂过我的脸,洞庭湖的水清透我的心,我沉重一天的心也逐渐明朗起来,幸福有时候真的不说话,总在平凡里发着芽,就算日子偶尔有伤疤,也能从里面长出新枝丫,不是吗?岁月都会把我们的皱纹缝成一朵花,我们肯定要也挽着手把生活过成一幅画,可能父亲和母亲一千帧的芳华,都绣在了我们彼此的心里吧。
风轻轻的吹过,或许天真的要晴了。
再见,美丽的疼痛,再见,灿烂的忧伤。
您永远的小女儿雄文
2024年12月12日深夜于银园公寓
作者张雄文,我们兄弟妹妹四人中最小的一个,湖南财经学院毕业,中国银行湖南省分行高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