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中华神经科杂志, 2024, 57(2): 199-200.
作者：王维治 黄山
摘要
自从20多年前β-干扰素被引进我国和用于多发性硬化（MS）患者的disease-modifying therapies（DMT），国内使用的DMT的中文译名颇令人费解，临床医生也难解其意。作者查找和追溯了当前DMT翻译的源起，可能主要由于modifying一词在汉语中包含修改、缓和两个含义，显然目前使用的术语更倾向于纠正，而DMT的确切含义应是使疾病缓解。考虑到不准确的中文译名在国内学术会议和学术期刊被广泛使用，易引起误解和歧义，作者认为应正确与深刻理解DMT在特定语境中的含义，回归disease-modifying的“疾病缓和”的本义，也符合MS和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疾病免疫调节治疗的两个终点，即主要终点是降低疾病的年复发率，次要终点是减慢疾病残疾的进展。
随着临床医学的发展和进步，必然会出现一些全新的概念或新的词语、术语，例如，在脑卒中领域使用的分水岭（边缘带）梗死、缺血时间窗、残伤调整寿命年（disability-adjusted life years），以及自身免疫性脑炎、自身免疫疾病分子模拟（molecular mimicry）学说、副肿瘤综合征、肿瘤靶向治疗等。大多数的概念或词语的外文词义表述都比较简单明晰，不会引起误解或歧义，但也会遇到一些例外的情况。
例如，在神经免疫学领域，自1993年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首个治疗多发性硬化（multiple sclerosis，MS）的DMT（disease-modifying therapies）药物β-干扰素以来，已经30年过去了，这可能是临床医学领域最早以DMT命名的药物。然而，DMT一词的中文译文含义迄今依然扑朔迷离，令人不得要领。自从β-干扰素进入我国用于MS患者的免疫治疗以来，DMT在国内最早使用的译名是“疾病修正疗法”，后来也有人译为“疾病修饰疗法”。
我们在临床常说的抗感染治疗、溶栓治疗、手术治疗、康复治疗等，患者都听得懂。然而“疾病修正疗法”“疾病修饰疗法”的含义究竟是什么，颇让人费解，临床医生都难解其意，必然会影响DMT的临床应用。20年来DMT的奇葩译文在国内学术会议上和学术期刊中被广泛使用，一直沿用至今。看到这种情况出现在第一作者从事研究40余年的神经免疫学领域，颇令人感到不安。
我们曾仔细考察和寻觅了“疾病修正疗法”译文的源起，如果查询词典中modifying一词，释义为修改、修正、改进、修饰、限定、缓和、使温和、使改形、使转化、变（音），例如，modifying the model（修正模型）、modifying data（修改数据）。显然，从词典中首先映入眼帘的词义就是修正、修饰，这应该是该译文的出处。然而，modifying是modify的现在分词，如果查询《英汉医学辞典》（第2版，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7），modify释义为缓和、减轻、修改，而modifiable为可缓和的、可更改的。modify或modifying用在疾病治疗方面的潜在含义自然应该是缓和或减轻，而这正是自身免疫疾病如MS和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疾病（neuromyelitis optica spectrum disorders，NMOSD）进行免疫调节治疗的两个终点：主要终点是降低疾病的年复发率，次要终点是减慢疾病残疾的进展。因此，我们以为DMT译为“疾病缓和疗法”比较恰当，这也正符合MS和NMOSD疾病缓解期治疗主旨，即维持患者的疾病状态相对缓和与稳定。
虽然DMT的概念起始于神经自身免疫病MS的治疗，但近年来也被扩展到许多神经系统疾病，例如，在我们翻译的《帕金森病和运动障碍性疾病》（Parkinson′s disease & movement disorders）（第6版，人民卫生出版社，2020）一书中，许多章节中都提及DMT疗法，正文中也出现过“修饰颈部肌张力障碍”的表述，如果说“缓和颈部肌张力障碍”，显然就明白了。此外，在风湿病领域的文献中，我们看到这样的英文和译文：Therefore，substantial revenue opportunity for conventional disease-modifying antirheumatic drugs（DMARDs）remains in early lines of therapy［译文：因此，传统的改善疾病的抗风湿药物（DMARDs）的大量获益的时机仍然在治疗早期］。显然，“disease-modifying drugs”译为“改善疾病的药物”是可以的。然而，DMT却不能译为“疾病改善疗法”，因MS等神经系统自身免疫疾病的治疗终点是降低疾病的年复发率和延缓疾病残疾进展，而非治愈或明显改善，因此，仍以“疾病缓和疗法”为宜。
当下的神经系统自身免疫性疾病是一个快速发展的临床领域，在诊断方面有许多新概念和新发现，如NMOSD的水通道蛋白4抗体的发现是划时代的，MS和NMOSD的DMT治疗不断地推出新药。髓鞘少突胶质细胞糖蛋白（myelin oligodendrocyte glycoprotein，MOG）抗体相关疾病是近年来新命名的疾病，MOG 抗体具有诊断价值。近年来自身免疫性脑炎也不断地有许多新的脑炎和抗体被发现，以及许多新的副肿瘤综合征被发现等。在这些新的疾病、新的概念层出不穷之时，我们必然面临着创造一些新词或从国外文献引入一些新词的机遇。
细想起来，究其“疾病修正疗法”的译法，应是非英语母语作者的语言短板使然，未能正确理解DMT在具体语境或词语中的含义，例如，本文涉及的modifying一词，其“修改、修饰、缓解”等释义都是比较常用的，只是初译者在翻译时可能由于理解的草率，而未能做出恰当的选择。可以想象，以英语为母语的美国或英国医生必然会轻松地理解DMT，绝无误解或歧义之虞。国际医学交流，包括一些新理念、疗法、技术和药物的引进，是我国现代医学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国现代医学快速发展的捷径。遇到类似DMT释义的情况虽然不多，但若偶尔邂逅，必须仔细推敲，反复琢磨，以期准确贴切地传达原本的含义。特别是最早的初译者责任尤为重大，最低的要求是自己明白，也能使他人明白，绝不可信手拈来一词，以讹传讹。事实上，提出一个说法容易，但要更改或纠正一个说法却很难。当然，新词的翻译最终需要通过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认定后发布，但最终的权威发布也需要根据在学科内形成的共识。以上陋见，仅供同道们匡纠是正之。
参考文献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