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8點,《複調的五四》將在線上舉辦新書圓桌談,由作者羅志田教授主講,黃克武、許紀霖 、劉文楠、瞿駿、酈菁等學者共同參與,從書中內容談開去,再次思考和認識「五四」的歷史與人物,砥礪今日的生活和思想。
《複調的五四》圓桌談在視頻號和B站多個賬號同步直播,詳情見文末,歡迎收看。
《複調的五四》是羅志田教授研究「五四」的集大成之作,全書並不停留在對於五四史實「刻舟求劍」式的靜止考察,而是試圖在不斷衝撞、激盪、流動的歷史之河中,捕捉那個自塑旋律的「複調的五四」。今天節選的是書中的第十二章,這一章為繁體版新增內容之一,展現了廣義五四的終結:
「從五卅運動到北伐,中國逐漸進入一個『行動時代』:個人讓位於群體,政治壓倒了文化。言說的無力揭示出讀書的『無用』,宣告了一個以文化為表徵的時代真正成為歷史。」
胡適在1922年給自己定位說,「哲學是我的職業,文學是我的娛樂,政治只是我的一種忍不住的新努力」。不過他確認自己「是一個注意政治的人」。所舉的例子,就是留學時「政治、經濟的功課佔了我三分之一的時間」。而他表明自己「精神不能貫注在政治上」的例子,則是「我家中政治的書比其餘的書,只成一與五千的比例」。其實修課和藏書都是外在標識,「忍不住」恐怕才是一種本心的曝露。肩負「議政」責任的「輿論家」,是胡適留學時的自我期許,所以總會「忍不住」要出而立言。
然而民初北京思想界確實存在強有力的反對學人涉足政治的傾向。特別是執掌北京大學的蔡元培大聲疾呼讀書不為做官、學術應與政治分流(他未用分流一詞),而《新青年》雜誌最初也標榜無意於論政。一向關心政治的胡適,本來立下回國後「講學復議政」的計劃,正是細心觀察了他即將任教的北大的主流思想趨向,發現北京知識界的趨勢是不做官不談政治,才及時調整了自己與時代社會語境的位置,發願「二十年不入政界,二十年不談政治」。
胡適後來回顧說,直到1918年,「《新青年》雜誌是有意不談政治的」。但不僅陳獨秀、李大釗都很「注意政治的問題」,連此前明言不涉時政的高一涵也轉變了態度,而提倡讀書不為做官的蔡元培也「關心政治的改善」。這種「政治興趣」在歐戰結束的消息傳來時終於爆發,蔡元培在大會上演說〈黑暗與光明的消長〉,「是很明顯的向當日的黑暗政治勢力公開宣戰了!從這一天起,北京大學就走上了干涉政治的路子,蔡先生帶着我們都不能脫離政治的努力了」。這當然有「故意說」的成分,《新青年》同人「不能脫離政治的努力」,實非蔡元培所帶領。
如陳獨秀在1917年已開始談政治了,他寫了〈文學革命論〉後不久,就在《新青年》發表了〈對德外交〉,很快又有〈俄羅斯革命與我國民之覺悟〉一文。對此內部外間皆有意見,陳獨秀於次年辯解說,《新青年》「同人及讀者,往往不以我談政治為然」。有人且指出,雜誌曾明確宣言「不議時政,現在何必談什麼政治」呢。但陳獨秀以為,「我輩青年所談的政治」與做官的所談之瑣碎行政問題不同;尤其是那些關係到「國家民族根本的存亡」之大事,人人都不應「裝聾推啞」。
胡適自己或也因此不能置身事外。他在1920年領銜發表的〈爭自由的宣言〉說:「我們本不願意談實際的政治,但實際的政治卻沒有一時一刻不來妨害我們。」所謂「實際的政治」,正類前面所說「表面的權利」,其定語提示着胡適多少已在談非「實際」的政治。就是到「實際」的層面,胡適也只是忍着不談而已。他後來說「我等候兩年零八個月,實在忍不住了」,才出來談政治。算着時間在忍而「實在忍不住了」,是最接近真相的老實話,也表明側重文化和側重政治這兩種傾向一直在衝突、競爭中互動。群體如此,個人亦然。
老革命黨張繼在「五四」前夕給《新潮》雜誌寫信說,民國代清後,「中國的國門,只換了一塊招牌,思想風俗一切全沒有改」。依據「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章」的見解,中國政體雖變,「戲劇文學仍照滿清帝政時代的樣子」,可知其「思想仍是歷史傳來的家庭個人主義」;而「風俗如婚宴喪祭,與非洲的土人相去不遠」。這樣的思想風俗難以產出「共和政治」,故他認為,《新潮》諸君「主張廣義的文學革命,即是思想革命,真是救中國的根本方法」;只要得着「多數有知識的人贊成,我們這個民國的招牌可望保的住」。
類似見解那時為不少人分享,陳獨秀便認為,由於「腐舊思想佈滿國中,所以我們要誠心鞏固共和國體,非將這班反對共和的倫理、文學等等舊思想,完全洗刷得乾乾淨淨不可」。而新文化運動之外的梁濟和徐世昌也都表示過相近的主張。希望以殉清而警醒世人的梁濟提出「救亡之策,必以正心為先」;總統徐世昌也認為,要改變不良政治,「首在轉移風氣,使國中聰明才智之士,從事於社會經濟實業教育」,或可挽救政爭的狂熱。這些政治和文化立場不同的人,在這方面卻思慮相通,都認為政治上治亂的源頭在思想,故當從思想着手去解決。
故德里克以為,周策縱曾說五四後有一個從文化思想到政治的重點轉換,其實將這一變遷描述為從文化思想到社會的重點轉換更為準確,因為新文化運動思想家的文化主張往往具有政治涵義。然而考慮到時人心目中這些新名詞的模棱和相互關聯,或許恰因「社會」概念含糊而不那麼「實體化」,它也更具開放性。其向政治的開放,一點不弱於文化。
名相模棱下統合意願的出現,揭示出五四後一個具有詭論意味的現象:學生運動明明是以政治為主的,但很多人的眼光卻轉到非政治的思想、文化和社會之上。一方面,很多人因為對政府甚至政治的整體失望,而如梁啟超所說「覺得社會文化是整套的」,進而探索「文化」方面的深層變革;另一方面,以政治為主的學生運動又使前此大受青睞的「個人」開始淡出,思想和行動都轉而朝着強調群體的方向發展。不少知識精英關注的重心確實可見由文化向政治的轉移,並在新的意義上「再發現」了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舊說。
/ 直播預告 /
複調的五四:一個自塑旋律的運動
羅志田教授新書圓桌談
時間:
北京時間2024年5月18日 晚8:00-10:00
主講人:
羅志田 四川大學文科傑出教授
與談人:
黃克武 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特聘研究員
許紀霖 華東師範大學紫江特聘教授
劉文楠 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瞿駿 華東師範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酈菁 浙江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主持人:
陳丹丹 紐約州立大學法明代爾分校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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