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刷到一条消息——“211高校毕业女生饿死在西安一出租屋”,心里很是沉重。
消息称女孩1991年出生,单身,老家位于宁夏西海固山区,毕业于北京211高校,职业为会计,当时正在西安找工作。据说,女孩毕业后几年一心考公,多次取得家乡省份事业单位笔试第一的成绩,却次次在面试环节落榜。
农村出生,能卷到北京211,这想必是一个聪慧而努力的女孩,在学业路上高歌猛进,不乏鲜花和掌声。按照惯常剧本,应是鲤鱼跃农门,前程锦绣。谁能想到,世事无常,曾经笃定的坦途,却突然没了路。
逝者已矣,谁也不知道女孩临死前经过怎样的痛苦挣扎。有人说,女孩就是脱不下孔乙己的长衫,或许是的,但这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冷酷模样,着实令人厌烦。
有没可能,于女孩而言,这不是件“长衫”,而是铸成她身体的血肉,缺乏治疗,缺乏支持,缺乏帮助,她没有办法剥离,那样会血肉模糊?
为之倾注心血,为之挥洒青春,为之奋斗不息,为之寄托生命的曙光与希冀,怎可能是一件说脱就脱的长衫?好吧,即便是长衫,即便愿意脱下,没有短掛,难道去裸奔吗?
这几天看蔡崇达先生的《草民》,里面有段话让我印象深刻:细究下来,对现在的人来说,家乡都是可疑的。此前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里,极个别离开了,真的只是出个远门,总是要回来的。而现在,出去了,就知道自己大概回不来了,但又不知道该往哪里。”
女孩的困境,或许是进退失据吧。她受过教育,走出农村,已经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以她当下的状况,回去只会成为家人的心病,他人的笑柄。果然,就有村民评价她“偏执固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在她眼里,村民又何尝不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呢?
背后的世界已经坍塌,前路希望渺茫,人是很容易偏激绝望的,未置身其中,很难体会。《草民》里的蔡耀挺和许安康也是如此。他们都曾抵达高处,人人称羡,又骤然跌下。痛苦无望之时,他们不约而同去“看台风”,其实是想借台风来掩盖自杀的真相。
好在他们都有故友亲人在等着他们回去,牢牢“抓住”他们。人间温情,深深牵绊,他们最终放弃寻死。
因为身后有永恒的归宿,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无路可走。
而这个女孩呢?她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孤单地死在出租屋里,死后,连骨灰也无法回归家乡,只能在外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她父亲说:“就当她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在这世间,她从来是只身漂泊。如果,她有归途,结局是否会不同?
不知怎的,我又想到春上村树在《弃猫》里提到的一件小事。他们家曾收养过一直白色的小奶猫。一天傍晚,那只小猫哧溜溜地窜上了松树,仿佛在对主人炫耀自己有多勇敢、多灵活。猫爬树利索,却不擅长从上面下来。可小猫不懂得这些,不顾一切地冲上树梢,却再也无法轻易下来了。
因为地方太高,梯子够不着,他们想救它也无计可施。后来那只猫怎么样了?无人得知。或许它下来了,不知道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或者它在松树的枝杈间耗尽力气,衰弱而死了。
后来,村上经常坐在檐廊上,仰头望着那棵松树浮想联翩。他想象着那只白色的小猫长开娇嫩的爪子,死死抱着树枝的样子。想象着它就这样死在枝杈间,逐渐干瘪。
这件事给年幼的村上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下来比上去难得多。”他感慨:“结果可以轻而易举地吞噬起因,让起因失去原本的力量。这有时可能杀死一只猫,有时也可能杀死一个人。”
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只是,一路向上时,也要看看来时路,上得去,也要下得来呀。一路凯哥时,也需清醒,莫要被赞美、恭维、期待切断了来时路。
在这鸡血的年代,我们都盼着孩子上进,恰恰容易忽略,给孩子搭个梯子,留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