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渡过作者
女儿书包太重，我把它移到一边，我有点好奇里边装了什么为啥那么重。不小心拿出了女儿的日记本，上面满满的是想离开这个世界，于是我愣住了，也害怕了，可我又没法在女儿面前表现或者明说。我想，她应该与我都很焦虑，她焦虑她是否继续活下去，焦虑着每第一天如何度过，而我焦虑是否告诉女儿，然后带她去看医生。女儿还是快我一步，她自己去医院了，可她忘了就诊卡绑定的是我的号码，我知道此事后，立马赶了回来，车程一个小时，可我一点也不悔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我不知道女儿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乖巧懂事的孩子丢了，只留下了时好时坏，在崩溃边缘随时倒塌的孩子。但是，唯一我和女儿达成的一种默契，就是一定要见医生。对于女儿的成长环境，也就是关于我的婚姻关系，刚开始不想离，本想着让她能有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可是我错了，我与他分开后，我与女儿过得确实挺辛苦，但心灵是富裕的，便不惧怕一切。因为没什么精神健康方面的常识，药都在女儿自己那里，我只能每天叮嘱一定要记得吃，按时按量。2021年7月13日，女儿白天似乎开心，是在儿童乐园，可事后，我又感受到她莫名空虚。夜晚女儿吞了将近100颗药，送去医院洗胃后，不知道她会不会面对各种各样的指责，什么“怎么一点也不懂事”“乱花钱”“活该”什么的等等。冲到医院见到了她，我从她的表情里读出来绝望，我捂住她的耳朵，告诉她不用听别人伤害你的话。
女儿不久被转诊为双相，一年住院了六次，mect十次，药物换了三十多种。在第七次住院时，女儿情绪发作，她的手脚还被束缚了两天两夜。她每天都有20颗药，她笑着说可以当饭吃，我知道她这是自嘲，她跟我说了好几次想离开这个世界，我抱着她说不要紧，妈妈在呢，不要害怕，我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外公外婆会先我们离去，我们就剩彼此，倘若你有什么事，我也会过不好的。我本身为教师，但是这次我要当好妈妈。“我的胳膊是一把小提琴，而刀是弹小提琴的弓，当我手中弹拨着的弦，混合着止痛的噪音，奏起生命的协曲，已在悄悄侵蚀内心，血液流动着跳动的血管，构成我的身体，街道交错成盘结的线，构成世界”。
记得那天女儿割腕了，比起前几次更为严重，血滴了一地，不断涌出，刺痛我的眼睛，我亲手将她送进手术室，在外面不断踱步祈祷她没事。出来后，我看见了她的疲惫与失望，也许她在想怎么还没有离开。手上裹得纱布像个木乃伊，她小声跟我说了句对不起，我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女儿便先开口了，她总是这样。我小心问，疼吗，她摇摇头，我知道，她只是怕我担心，我没经历过，更无法想象线在手腕处穿过来穿过去的感觉。有时候，我倒是希望她能完全为了自己而不是太照顾别人，我仍然记得她生病后我告诉她的话，我后悔了，后悔把她培养成这样。女儿喜欢文字，总是用文字记录一切，也许这是她唯一发泄情绪的路径，她喜欢给未来写信，收到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惊喜，可是信的内容好像也挺悲伤的，她也给过去写了一封信。她的愿望是从来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明白生命是我给予的，但她觉得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命，决定生死。女儿还喜欢画画，那个他不同意，所以每次都是我悄悄带女儿去学，用借口出去玩，女儿也很争气，画的越来越好，证书也多的数不过来，我很开心，但我也知道，女儿这是为了我而做出的努力，她总是那样，看见我的不易，便很自责，像都是她的错一般，她也一直认为我与他的分开是她的错，一直藏在心底，做咨询和治疗，似乎也不起什么作用，该忘记的还没忘，不该忘记的倒是忘了许多，朋友，老师，所经历的一切等等……不知道我的女儿怎么熬下去的。
女儿的病情最终还是爆发了，超出我的想象，目光呆滞，行为缓慢，甚至连看书什么的都无法做到，也会因为吃药胖了40斤而崩溃（虽然现在减下来了，但还是会想起来）；可又会在一段时间精力充沛，花钱，各种事都想做——这就是所谓的双相，又称为“躁郁症”，太形象了。本以为美好花季的开始，却是噩梦的开端，女儿她也顶着走过了她自己的青春年华。多希望上述的这一切都存在，让我得到更多的支持与帮助，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我想有一个灯塔指引我。但这一切存在吗，不，不存在，这一切只是在梦中出现，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独自一人经历一切，我多希望他们真的爱我，而不是只在我想象中，于是我害怕，我悲伤，我自责，我难过，我紧张，我无助，我遗憾……你们究竟要在一个人身上压满多少希望啊……我只能无声呐喊。最后，我知道只能靠自己，我的世界不需要什么修饰语，我愿意成为自己生命的绝唱。
封面图源：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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