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上的田园犬｜坡子街•龚浔泽
文摘
文化
2024-09-13 06:30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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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八十、九十年代的农村，养的狗几乎全是块头较大的土狗，学名中华田园犬，以灰色为主，也会掺杂一些黑色、白色。农家养狗从来不用缰绳，农家的狗始终是自由的，没有什么约束。狗很好养，满月抱回家后，不需要任何特殊照顾，只要喂一些剩菜剩饭就可以，不出两个月就长成一条威武的大狗。狗的悟性很高，天生能够认家识人，也能辨别人与主人之间的亲疏远近，家人归来或者熟客来访，它会摇着尾巴冲上去，生人来了或者觉得不怀好意的人路过，它会吼叫，甚至不懂武德地冲上去缠斗撕咬，给主人家带来麻烦。稍加调教还会学会一些特殊的技能，比如帮人捡东西，跳到河里撵鸭子等等。狗是孩子们的最爱。各个年龄段都会喜欢。很多小孩子背着书包上学校时后面跟着他们家的狗，它们是小孩的护送者也是玩伴。小孩子到了学校，它会与其他送孩子的狗，认识一下，寒暄一番，游玩一圈，然后或者自觉回家，或者等着小孩放学一起回家吃午饭。那个时候几乎各家各户都有狗，庄上狗最多的时候数量比户数还多。白天的时候，狗也会串门，它们彼此似乎也有亲疏，打闹时会自动分成几方。狗知道分寸，彼此之间的嬉戏打闹也没有见过哪家狗受过什么大伤。狗也能辨别彼此的叫声，夜深人静如有一狗受惊叫起来，听到声音后的邻居家的狗一定毫不犹豫地跟进呼应，没被关在院子里的狗还会循声而来，像是看热闹又像是准备协助打群架。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不同的狗生活质量肯定有差异，但狗会从一而终，看不到它们的彼此羡慕，一旦认定了自家，再大的诱惑也不太可能让其赖着不回家。狗是纯粹的，但人不是纯粹的。人养狗是因为狗有用。由于经济等各方面的原因，也因为狗中也会出些意外或者败类，农户不可能也难以把狗真正当作家庭成员。狂犬病是与狗密切相连的一种病毒，那个时候养的狗很少会打狂犬病疫苗，一旦一地有一例狂犬病，周边很大范围的狗都会被无情地清剿团灭。这个时候村上会组织专门的打狗队，一家一家地登门扫荡，逮到后就用麻绳套起来挂在树上吊死，场景很惨，让很多家庭特别是孩子伤心痛苦，留下不小的阴影。还有一些被主人遗弃的野狗，乘人不备遛到婴儿窝子边咬伤甚至咬死孩子，惨绝人寰，还有一些性格暴烈的恶狗，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分寸，咬伤了无辜的行人甚至熟人，败坏狗的声誉。但即便没有这些意外，农家狗的寿命一般也不长，成年之后甚至都还没成熟就会成为人类的食物，差别只在于是谁的食物，怎么个成法。有一些狗被自己的主人家屠宰。有的农户舍不得吃自家的狗，或者想换点钱零花，会把狗卖给专门收狗的商家。还有不少狗是被别人偷了。有一段时间，偷狗贼很猖獗，经常是两人一组，骑个摩托车，带着一点上了毒药的食物，见到合适的狗，要么直接下手喂狗，要么白天蹲点，夜间再来，只要狗不在院子或者房间里，就有可能上当。这些狗最终还是死在管不住自己的嘴，“祸从口入”，同时也说明，不吃陌生人的食物是多么的重要。有一年夏天暑假，夜里听到狗叫，父亲和我急忙跑出去，看到两个陌生人正在用袋子套已经吃了毒药的我们家的狗，听到我们大声呵斥，他们放下袋子和狗，急忙骑着摩托车向西跑了，我们追不上，回过来一看，狗已经死了。我们气愤不已。家里养过很多次狗，妈妈做的饭菜很好吃，但是小时候家里从来没有做过狗肉。家里养过的狗，一半被人偷了，还有一半被偷怕了，趁着没被偷之前赶紧卖了。狗主要由母亲负责喂养，与母亲的关系最近。每一次狗被偷，母亲最伤心，每一次卖狗，母亲最纠结难受。有一次，家里养的那只狗在院前的田野里与其他狗在开心玩耍，收狗人谈好价格后，让母亲把狗叫回院子便于他捕捉，母亲只有应允。母亲喊了一下狗的名字，狗听到后，毫不犹豫地停止玩耍屁颠颠地跑回院子，结果被收狗人果断地套住脖子装进袋子。狗满脸不解惊愕。母亲说她当时瞬间泪奔，强忍着放收狗人离开，事后迟迟不能平静。从此之后，家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养过狗。如今的农村，老龄化、少子化比过去、比城里要严重，狂犬病防疫的要求高、价格贵，养狗的人家也有顾虑，即使养狗，多数也换成了宠物狗，或者与各类宠物狗狗种杂交过的土狗，纯种的中华田园犬已经很少了。那个遍地小孩带着幼小欢快、自由体面、健康轻松的田园犬，在田野奔跑戏耍的场景，很难再现了。![]()
（2024年9月11日《泰州晚报》7版）
龚浔泽 生于江苏，现居北京，比改革开放年轻，哲学本科硕士，著有《江苏脉动——网络时代的区域新观察》。
陈慧 播音名晓慧，泰州文艺广播主持人。20年从业经历，多篇作品荣获省级奖项。在蜻蜓FM，以婉约知性的声音深受听众的喜爱。在蜻蜓FM发布的专辑《原来你也在这里》颇受好评，一直占据蜻蜓FM情感频道前十的位置，累计播放量9亿。2017年，荣获“蜻蜓FM年度人气主播”，2018年获“蜻蜓FM优秀情感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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