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达家的琶诺鲁谷｜坡子街•周旭
文摘
2024-09-03 05:00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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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晚上七点半，按照与拉萨市曲水县曲水镇副镇长、人武部部长王相胆的热情约定，我们“坡子街”援藏采风团全体成员，来到曲水村一家叫作琶诺鲁谷的藏民餐厅用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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琶诺鲁谷，藏语意思是继承父亲的藏面馆。面馆的主人叫琼达，今年41岁，夫人叫洛桑旺姆，端庄又美丽。夫妻俩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今年刚刚上高中，女孩上小学四年级。当我们的汽车在他家门前缓缓停下，琼达一家老早就在门口迎候了。乖巧的女儿叫德吉央宗，和她爸爸妈妈一样，朝我们露出甜甜的微笑。掀开具有藏族风格的牦牛毛编织的门帘，我们走进他们的家。穿过干干净净铺着地毯的厅堂，登上一级一级宽阔的木质楼梯，我们来到了二楼。在楼梯口，琼达和他哥哥尼玛一起，手捧着洁白的哈达，恭恭敬敬地献给我们每个人。他一边说着扎西德勒，一边用汉语说欢迎。夫人洛桑旺姆把我们迎进摆着一张长条桌的客厅。在又宽又长的餐桌上，一溜摆放着红扑扑的新苹果，紫色的葡萄，金黄的香蕉，还有奶渣子、糌粑，以及泡好的热气腾腾的奶茶。琼达抱来高大的酒瓶，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青稞酒。他说，这是用自家田里生长的青稞酿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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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相胆、琼达、洛桑旺姆、尼玛、德吉央宗，五个人就是今晚这顿藏餐的主人和陪同人员。琼达说：“我普通话说不好，你们饿了吧？快吃，快快吃！”我们全体团员分别来自泰州和南京，按照在家里的作息时间，此刻正是北京时间的晚上八点，晚饭早已吃过两个小时了。大家似乎已经饿了，似乎又并不饿，被满眼藏式建筑的装饰之美和主人纯粹真诚的热情填满了。环顾客厅四周，陈列着琼达获得的从优秀共青团员到优秀共产党员的各种奖状和证书。有的证书包含藏汉两种文字，有的只写着逶迤飘逸的藏文，旁边的王相胆给我们一一翻译。望着橱柜里红彤彤的证书，再看看整个屋子的清爽洁净、井井有条，我对琼达说，你是一个好人，一个难得的人才呀！琼达听罢笑了，蕴藏在眸子里的善良和厚道随着笑容漫溢出来。他告诉我，他从2006年起做了12年曲水村第四村民小组的组长。后来孩子渐渐长大，家庭负担重，便辞掉了组长，今年五月到银行贷款三十万元开办了这家藏式面馆，同时在那曲开办了拉萨同胞茶馆。他说马马虎虎吧。这里的房子是自家建的，没有房租的负担。那曲的茶馆是租的人家的，房租贵，不赚钱。而且那曲海拔比曲水高，他去了都头晕、耳鸣，睡不着觉，请姑姑在那里负责打理。我们这边与琼达交流，那边他的夫人和哥哥忙个不停。不一会儿，一盆一盆的美食就端上来了。大家都站了起来，以激动和探究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食物。总共三大盆。一盆是清水煮牦牛肉，加清水煮藏鸡蛋、清水煮土豆。一盆是加入酱油的水煮牦牛肉。一盆是油炸土豆块。另外，每人一碗藏式面疙瘩。大家举着面前的银色酒碗，咪一口青稞酒，然后直接用手抓着吃。我捏着一只核桃大小的藏鸡蛋，放在桌面轻轻一敲，蛋壳仿佛通人性似的与浑圆的蛋白分离开来。咬上一口，蛋白质的鲜美在舌尖弥漫。细细咂摸，它与内地草鸡蛋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但这个不一样究竟在哪里，一时还真说不清，我连吃了两只。后来听藏民介绍，藏鸡从来不在地上下蛋，它把窝做在树上，每次下蛋都要飞到树上去。每天晚上，它飞到树上过夜，第二天天亮了再飞到地面觅食。我们平时在家吃鸡蛋，吃了也就吃了，没啥特别的，更没有什么深文大意，但在琼达家的琶诺鲁谷，此起彼伏噼噼啪啪敲蛋的声音与欢乐的笑声交融在一起，连四周的窗户都微微颤动。就烹饪本质而言，古老原始的水煮最显食材的本味。自从三天前入藏后，在曲水县政府食堂吃了第一顿饭，已经领略了水煮牦牛肉和水煮土豆的独特风味。不知何因，今天的水煮土豆吃下来，却有一种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蟹肉香，既鲜又甜还糯。难道是它与牦牛肉一起烹煮，或者说虽然没有一起煮，但煮熟后一同装盘而两者紧紧相依，从而把牦牛肉的美味传递给了朴素的土豆？要不然，土豆的蟹肉之味从何而来呢？突然想到，第一天晚上，陪餐的泰州市第十批援藏工作组组长、曲水县委常务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李明一边剥着土豆皮，一边介绍，曲水的土豆是十多年前与泰州土豆联合嫁接、培植改良的。想起李书记的话，对土豆所拥有的蟹味之源恍然大悟：作为长江、运河、淮河三水交汇的泰州，可是地地道道的螃蟹的故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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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着橱柜前细长苗条的木质三弦乐器问琼达，这是什么？琼达用藏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王镇长用汉语告诉我，叫扎木聂。于是，大家齐声请琼达弹一曲，唱一首。琼达那本来黝黑的脸，瞬间添了红晕。说：“不好意思，我弹不好，唱不好啊。”大家说：“没有关系，你弹一曲嘛！”琼达把扎木聂上的彩色背带挎在胸前，左手抱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弹片，轻轻一拨，一曲蕴含古意又诙谐活泼的琴声在屋内激荡，他放开歌喉用浑厚的嗓音唱了一曲《幸福》。都说藏民生下来就会唱歌，个个都是歌唱家，此言不虚矣。这个琼达，哪里是什么唱不好啊！随着他连绵起伏的优美颤音，我的脑海浮现出藏民们围着篝火跳锅庄的情景。在海拔3650米的曲水高原的晚上，听着幸福的歌谣，我们别提多幸福了。这一曲《幸福》，也把大家深藏心中的乐虫给吊了起来，叫琼达再来一首。琼达不再谦虚羞涩，右手三弹两拨，一曲《雄色寺》从他宽阔的胸膛淙淙流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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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儿德吉央宗一直围着她的爸爸转。她时而抓着牦牛肉吃，时而扑闪着大眼睛看她爸爸唱。我们叫她也唱一首，小姑娘真的不好意思了，追着给我们倒酥油茶的爸爸跑，然后抱住爸爸的大腿，抬头小声地征求爸爸的意见。爸爸低头用藏语轻声地回应女儿，眼神中是满满的鼓励和爱意。他叫女儿放声大胆地唱。女儿来到她吃饭的地方，用藏语唱了一首《童话镇》。我们每个人都微笑着，静静地听她唱。这是藏族小姑娘对远方客人纯真的心意，我们全领了。吃完饭，大家意犹未尽。所有的团员与琼达及洛桑旺姆加了微信。这下子，我们从陌生到熟悉，友谊再也分不开了。团员老刘和何总急于表达质朴的心情，问他们一家可曾去过泰州，琼达说没有。嗨，那一定要去，泰州人是重情重义的，我们盼望着你们！副镇长王相胆告诉我们，他2019年去泰州参加了曲水县文旅局主办的文旅融合培训班，参观过凤城河和扬子江药业，泰州人民在生活上学习上无微不至地关心他们，有些细节和场景至今难忘。紧靠着扎木聂、打酥油的甲董和各种证书的橱柜，大家依次与琼达一家合影留念，拍完照手指一揿，发给了远方的家人和朋友。友爱值得好好珍惜和及时的表达。走出琼达的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曲水的天空还是亮堂堂的，蔚蓝的颜色清澈透明，一轮月亮挂在天上，静静地不说话。我们的欢乐月亮一定是看到了。有人说，今晚，在距家几千公里的曲水，好比过了有生以来的藏历新年。![]()
（2024年9月3日《泰州晚报》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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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旭 一个思乡恋家，从省级机关退休的老文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