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的等待｜坡子街•周仕龙
文摘
文化
2024-09-03 05:00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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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种下的头两年，它矜持着，就是不结果。爸说，它还小呢，结了，会承受不了。我说，它是娇羞，欲露还藏啊。到第四个年头上，总算没辜负我，它大放异彩，一树小拳头般大的桃错落其间，可铆足了劲儿，争抢着立身之处。迫不及待地伸手就摘，哪管它是大的小的，长没长好，用水洗了，就直接往嘴里送。囫囵吞“桃”，口中浸润的是自然生长的新鲜与甜脆的独特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的原汁原味，给舌尖留驻了持久而美好的印记。这一年有了桃，而且是上好的桃，这让我在此后几年陷入了苦苦的等待之中。有些年雨水丰沛，花在四月便已零落，夏日硕果自是无望。可最叫人气的，是好不容易盼来了好年成，清晨还在窃喜这等待没被辜负，中午就惊愕地发现，小桃早已被摘得所剩无多。连续几年，桃满枝头时，不过几天工夫就杳无踪影，不得已只能挂上小牌进行提示，可谁想偷桃的人干脆连着牌子“一锅端”。我心急如焚，向父母抱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段日子，我心里充满了埋怨与失望。一天，有人敲门。原来是邻居家的小朋友，他手中的小筐里装着十多个桃儿，身后跟着的是几个低头、红脸的小孩。一见到我，就如同完成使命似的，将筐和桃儿交到我手上：“哥哥，他们偷了你的桃，我制止了他们，都收回来了，这些还给你，让他们来给你道个歉！”几个小朋友低着头嗫嚅着：“哥哥，对不起，我们错了！”稚嫩的童音使我先是愕然，觉得自己好像也犯了错，继而又忽然生出一种感动。我领着他们走到水池前，细细地将一个个桃子洗好递给他们。小朋友们先是相互看看，羞涩地一笑，然后便拿起我递来的桃，轻轻地咬了一口，看得出那迸发的香甜定是激起了他们最旺盛的食欲，于是一个个又带着未尽的满足继续咬上一大口，有笑意在稚嫩的小脸上一点点地漾开……我忽然想起幼时趴在水池边吃桃的自己，只不过，那时不是吃的自家树上的桃，也没有争抢，有的只是玩伴们看着彼此吃得满身都是汁液时的哈哈大笑。那时玩伴的笑与眼前小朋友的笑，似乎在这一刻重合了，一样的干净、无邪。这是生活中不该错失的至美！原来，童年的真挚从未走远！转头看向窗外，桃树的果叶依旧静好。原先，我总觉得它们是我家的“私产”，容不得别人染指，殊不知我已在无意间阻隔了情感的传递。转眼间近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在身居高楼，在水泥、钢筋丛林的包围之中，每每看到生机盎然的桃儿被摘下品尝，那种邻里间的亲密和温馨便被找回，从无到有，从舌尖到心坎。它可以穿透厚厚的墙，直击人心。所以，爱一棵树，就是要等它自由地开花结果，把幸福的果实留给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2024年9月3日《泰州晚报》7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