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笔记】北京马青山‖谒老舍故居

文化文化 2024-11-29 18:09

谒老舍故居

文/马青山

我很早就萌生了去青岛的想法，但实在不是为了看海。海，我也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天津的海、北戴河的海，以及三亚天涯海角的南海，我都领略过。海水颇有节奏地撞击海岸单调的硿硿声，再就是几只快艇由近及远，箭一般快捷行驶，瞬间就消失于游客的视线中，千篇一律的，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新意。我之所以于2023年仲夏去青岛，不为别的，只想拜谒一下老舍先生的故居。

事实上，上午10点37分，从北京南站乘坐高铁始发，到下午14点12分钟到青岛北站，也就不足四个小时的时间，比起从大兴国际机场乘坐空中客车的飞机到海口四个小时的时间，真的就是近在咫尺了。

下了高铁，用滴滴叫来了出租车，径直到了市中心的昆仑和悦酒店。该酒店坐落于二OO八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帆船比赛中心景区，相对于其他酒店价格贵了一些，然这里距位于市南区黄县路12号的老舍故居较近，图的就是看老舍故居的一份方便。

老舍故居又名骆驼祥子博物馆。

在无有感觉中，出租车司机便把我送到了故居的门前。

门是以铁皮做就的，与现代别墅的门有点相似，透示着浓郁的现代气息，显然是今人所造。大门的左边是一块黑地黄字一尺见方的牌匾，上书“文化名人故居——老舍故居”，下边附有老舍简介。

这是一幢二层小楼，坐北朝南，是典型的人们所谓的阳面房，墙面是淡黄色的，屋顶是三角形的，以红瓦铺就，鲜艳的色彩极易吸引人们的视线，细细品味，多少有一点欧式建筑风味，与周围德式建筑的风格相吻合，不用到欧洲，便欣赏了欧洲的景色。几棵粗壮的古槐，叶片密实又墨绿，枝干遒劲地伸向空中，最是那凸起的一棱一棱相交撕扭于一起的粗糙皮肤的主干，透示出岁月更迭交替的沧桑，见证了老舍与胡絜青夫妇往昔的生活情景，叙述着八、九十年前这里主人孜孜不倦写作长篇小说《骆驼祥子》的往事。凝视着略显阔绰的别墅和遒劲拥抱着天宇的古槐，我清晰地想到了老舍先生昔年文学创作疲劳时，席地而坐，微笑的面容和慈祥的双眸，仰望着无言的湛蓝色天宇的神态，而他的大脑却如骆驼祥子的人力车的车轮，不停地于青岛古老而狭长的小巷里穿行旋转……

老舍故居与花石楼、德国总督府相邻。花石楼坐落于著名的八大关景点的南端岬角，为一幢具有罗马风格的欧洲古堡式建筑，坐立于楼内，则温柔的海水、飞翔的海鸥，以及远处的帆船尽收眼底，用现在的话来说，即是典型的海景房了。蒋介石与宋美龄曾多次下榻于此。楼内的会客厅里，至今保存着宋美龄执笔蘸墨临纸作画，蒋介石立于旁边，面挂微笑欣赏的温馨的绘画作品。蒋宋夫妇在此生活的甜蜜细节于此可见一斑。新中国成立后，陈毅元帅也到此居住过。德国共占领青岛十七年，其总督的办公楼距花石楼不远，坐落于著名的信号山的半山腰上，面海靠山，山水相间，实乃蓬莱仙境，为仙人居住生活之地，且周围的鱼山路、大学路，以及最能体现青岛“红瓦绿树，碧海蓝天”风景特点的函谷关、居庸关、山海关路等，均为这里遐迩闻名的旅游胜地。作为文学家的老舍于1934年从伦敦东方学院讲学归来，即受聘于国立山东大学文学系任教授。能居于此地者，须有钱不说，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即富且贵，荣华富贵者是也，就是很近似于今天人们所说的富人区。足见二十世纪中国著名高校教授薪水之丰厚，也可看出过去教授拥有很高的身份和地位。

德国人在青岛修建了宽阔的地下泄洪通道，然马路却修建得甚为狭窄，加之，其时又没有无轨电车和公交车，市民的出行主要靠类似骆驼祥子一样的人力车夫。老舍正是在这里写就了长篇小说《骆驼祥子》。最初，作家是听了一位山东大学的同事讲述了祥子的原型和故事。于是乎，他的大脑中便有了最初的祥子，而老舍故居鲜活的人力车夫的衣食住行和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生活，极大地丰满了老舍心中的祥子形象，一个有血有肉的立体的祥子与虎妞两个人物，便呼之欲出了。车的周围深深幽静的巷子里，马路的拐角处，大树的阴凉地，到处都是擦汗喘气，坐着休息或者等候接客的人力车夫。冬日里，西下的古铜色的面容和狭长的身影，犹如水彩画一般，他们生活是贫穷的，奔波是无有尽头的，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其面容上挂满了汗珠，似乎永远是气喘吁吁的样子。然而，他们的内心却是甜蜜的，憧憬是特别美好的。当他们以其血汗换来的钱币买一包香烟，买几两烧酒时，其惬意程度难以言辞描摹。他们也计划着挣上钱攒起来换一辆崭新的人力车……其三起三落的跌宕人生，磨炼了他们的意志，也使得他们自暴自弃起来……“六月十五那天，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像下了火。”“连手背上都流了汗，可是见了座儿他还想拉。”古老狭长的街巷里，留下他们低沉急促的脚步声、交谈话语的欢乐声和生活无奈的叹息声，留下了他们差不多所有的酸甜苦乐，同时也留下了作家的酸甜苦乐。老舍在教学写作之余，常常就要置身于这些社会最下层的人力车夫中，给他们递颗烟，或送其二两烧酒，或邀请其去家喝一杯酽茶，与他们谈天说地，不亦乐乎。若不是他架在鼻梁上一副清秀的眼镜，透示出文质彬彬的一面，那马路上坐在人力车里抽着香烟、哼着小调、穿着色彩艳丽的连衣裙、摇着花扇的阔太太们，怎么能知道老舍是一位名闻天下的大学教授呢？时至今日，我们翻阅《骆驼祥子》，甚至是《四世同堂》，以及新中国成立后创作的话剧《茶馆》《龙须沟》，字里行间都跳动着对底层百姓苦难贫穷的怜悯之情。作家的清高和居高临下之感荡然无存，同时，作家以与车夫相等的人格去与他们相处，并且描写叙述他们的现实生活。正是这一点，成就了老舍人性的魅力和其作品的不朽永恒，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点就愈见其可贵，甚至是伟大了。贴近民众，贴近百姓生活，或许，这正是长篇小说的正宗。

故居的院落里，老舍的头像与拉车奔跑的祥子，就不可阻挡地走进人们的视线。我伫立其前，忘记了时间。其时，盛夏的时节里，烈日早已当空，已是到了中午饭的时分了。我的视线却深陷于石像中，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了。此时，一只小小的蚂蚁正沿着石像的下方往上爬，我蓦然间想到了茅盾的一篇文艺论文《蚂蚁爬石像》，距离太近，甚至是重合，是无法感受到美的，相应的也就产生不了美感。我年轻时，就喜欢读《骆驼祥子》，其时，只是感叹作家描写生活的笔力，也觉得出身贵族满族正红旗的舒穆禄氏对小人物的怜悯；而到了今天，我则又体验到了明显的北京文化，如写到了清华园、万寿山、雍和宫、天安门等景点，小说广泛地描写了旧北京的风土人情和文化韵味。骆驼祥子和虎妞一起成为现代文学人物的画廊里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青岛就是青岛，这里与中国现代史的开端“五四”运动相关，还有同为山东大学教授的著名生物学家童第周故居。深厚的文化底蕴就像是黄海的水，写也写不完。

此时，下起了小雨。我的思绪依旧浸漫于老舍故居里。妻小云不住地摇着我的衣襟，催我快走，而我却全然没有感觉……

作者简历：马青山，做过大学教师，在《人民日报》《中国民进》《中国地质矿产报》《中国作家》《当代作家散文卷》《三秦散文家》《露天文学》《文化时代》《驼铃》《交通经营》《河北日报》《河北工人报》《河北民进》《河北农民报》《太行文学》《张家口日报》《张家口晚报》《长城文艺》《当代作家》《河南文学》《山东散文》《金麻雀》《彧华》等许多报刊及著名公众号发表报告文学、小说、散文作品多篇，有多篇文章被收入正规出版社出版的各种文集中，出版过长篇纪实文学《岁月无痕》（35万字），长篇报告文学《为官一任》荣获河北省“五个一工程”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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