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酬勤。近来我起早贪黑打造花园,终于给邻居们带来巨大心理压力。
这一片,是新街区,家家户户的花园,都是光秃秃的墙板,围着一片草坪。就我的花园初具规模。
在英国,彼此偷偷打探花园,暗中角力的,一般是三家邻居 —— 左邻、右舍,以及后院邻居。只有这三家,能从楼上一窥别人的花园一角。
一
右边,是美国人迭亚戈一家,去年从加州搬来,夫人是英国本地人。前两天,迭亚戈问,“你的花园搞得差不多了吧?我们正准备找人设计花园,马上就要动工了。”
迭亚戈家,属于典型的美式消费主义。每周有人上门做卫生;有园丁来割草;隔几周还有人来清洗外墙玻璃。只要是能花钱解决的事,绝不自己动手。英国人工昂贵,开销想必不小。他的这项花园工程,设计费加上人工、材料、植物,估计得人民币 2 百多万。而我,信奉中国小农思维,只要能少花钱,把自己累个半死,去半条命,也在所不惜。真是想得开啊,我暗自感慨。
迭亚戈说,“春天已近尾声,我看这条街上的花园还没动静,我实在等不下去了。他们可是英国人啊,园艺,还要靠我俩这美国人、中国人出头来力挽狂澜吗?”
又听得迭亚戈赞道,“你在墙板上种爬藤,想法很好啊,我跟设计师说,也多种些爬藤。” 我很是欣慰。我种风车茉莉和金银花,是出于中国元素的考虑。若是邻居们纷纷抄作业,我这一片的大环境,就别具东方风情了。
由此看来,迭亚戈一家,对我的花园暗中观察已久,看着它一草一木,逐渐成型。迭亚戈家的视角,透过我种的两株阻挡视线的红叶石楠,能看到我部分的侧花园。
这几个星期以来,我的高山杜鹃,福禄考,以及加州丁香陆续绽放,想必给了迭亚戈一些震撼,终于下定决心打造花园。
二
左边邻居 James,英国人,大胡子,羞涩内向。夫人是芬兰人,健康状况不佳,行动不便,深居简出。这一家,很少与人打交道。前两天,我在院子里种树,隔着板墙听到 James 家院子里似有客人在高谈阔论,颇不寻常。
后来才意识到,这是一位花园设计师在上门谈方案。他们家的花园打造,也提上了日程。从他们家楼上能瞥见的,是我精心打造的后院,压力应该不小。
割草机器人虽省事,但割不出条纹,还得我不时亲自出马,草坪才能爽心悦目。
三
后院邻居,交房不久。他们大门在另一边,很少能打上照面,现在还不熟,不太了解情况。我们当时的室内设计师,也给他们家服务,此前得到的信息是:这一家来自土耳其,新移民。
他们家的房子,是街区的楼王,花园很大,大概 2 千 5 百多平米。前几天,他们家大张旗鼓,在后院安装一个小木屋,居然自己动手。女主人和她的闺蜜,两位女子,花了一礼拜,才算完工。我们在楼上观摩,叹为观止。
搬运那木屋的木料,都需要不小的力气。安装木屋,基座最难,需要做地平,敷设水泥。有一天,我在墙板下种树,邻居架着梯子安装木屋的屋顶油毡,不得已打了照面,便聊了几句。
得知女主人是罗马尼亚人。那个“闺蜜”,和女主人相貌、身材、衣着相似,我觉得是姐妹,但不知为何,那“闺蜜”只自我介绍是“friend”。这家男主人,年龄偏大,花白胡子,大腹便便;孩子很小,只有 8、9 岁左右,通常周末才能见到。这家人的详细状况,暂时还是个谜。
和他们闲聊中,发现他们对我们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见到我们用割草机器人,便退掉了每周上门剪草的园丁,购置了两个机器人,前院后院同时工作。割草机器人日新月异。我的“黄打鬼”是第一代,邻居的机器人,外形已酷似一台小法拉利,神气活现,令“黄打鬼”黯然逊色。
他们搭木屋,是因为远远看到了我们的小木屋。从他们楼上,可以同时鸟瞰我的侧花园和后花园。我当时挖小池塘,挖了又重挖的窘态,想必都是他们眼皮底下茶余饭后的笑料。
谈话中,得知他们连我有时懒得用修边机,而是举个大剪子,像理发师那样给草坪修边都知道。
看来,我在花园里的一举一动,逃不掉远处百叶窗后不同方向的好几双眼睛。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在花园里劳作,发型不能乱。即使坐着发呆,表情管理也得跟上,以半路出家园艺大师的饱满姿态,对邻居们持续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