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几封信从门口信筒里塞进来,散落在地上。窗外,邮递员的红色身影闪过。典型的乡村生活场景,传统、缓慢。
我起身,捡起一个大信封,意识到,我的硕士学位寄来了。自此,人生下半场的第一轮学位历程,画上句号。我没有参加12月初的毕业典礼,选择了邮寄文凭。
为期一年的英国硕士,一般是9月底开学,到第二年9月底结束。中途没有暑假。毕业典礼一般在12月初举行。上个月毕业典礼的时候,我的同学们在群里发照片,视频,一个个披挂着学位袍,兴高采烈,然后问,Du呢?Du到哪里去了?
其实,当时我就在礼堂旁边的教学楼里,面如土色,听老师讲学期论文的要求。临近圣诞放假,各种学期小论文纷纷到期,压得人五心烦躁,隐隐听到礼堂里的欢声笑语,只觉心如死灰。
我在群里回复,说你们接着嗨吧,祝你们一路顺风,我还在读另一个专业的学位呢。上一年的同学们哗然,啊?你嫌生活不够苦吗?还要去再折腾一个学位?我暗暗叫苦。
去年读的这个儿童文学硕士,隶属英国文学系。由于是研究型硕士,master of research,讲座式的课不多,纯粹是课堂讨论,适合我这种喜欢动嘴不动手的。一年下来,除了研究的理论比较偏门,提不起我的兴趣,倒没吃太多的苦。5个全日制的同学,都顺利毕业;一个业余制的同学,是本地的中学语文老师,上一年就延期毕业,今年还是没通过论文,继续延期。“水硕”,也不好混。
当下读的这个早期教育硕士,隶属教育学院,是授课型硕士,课多,作业多,规范多,却是苦也。这周,是圣诞假后春季学期的第一周,上学期的学期小论文,纷纷出了成绩。有几位外国同学没有过,神色惨沮。这个专业里,有不少中国同学,对学业很重视,下了大力气,又有小红书分享的各类备考技巧,成绩大多还不错。一些外国学生缺乏应对经验,不擅长利用网络资源,以及chatGPT,尽管没有语言障碍,成绩反而不如中国学生。
上个月初,我正为学期小论文焦头烂额。当时闪回了一趟武汉,临上飞机前,我还在一遍遍修改小论文,在交稿最后期限前,匆匆上传。我们这届,应该是广泛运用AI参与学业的第一批学生,师生对评分都未形成稳定的路数。我现在用得一手好chatGPT,用AI来贯彻我的思想,润色语言,却担心论文写得太好了,蒙上AI作弊的嫌疑。网上的各类论文中介,为了贩卖焦虑,大肆渲染学生被判AI作弊的案例,弄得我忐忑了一个月。好在成绩下来,皆比较满意。
当下这个学位的学习,尽管繁琐,苦不堪言,但让我了解了利用AI写作业、作论文的基本路数,为未来的学业道路铺平了道路,今后再拿几个学位,应该不会再费劲了。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当年钱钟书、陈寅恪出国留学,只为听课、求知,不屑拿学位。书本之外的应对,的确费时间费精力。不过我是俗人,既然交了学费,花了时间,学位不拿白不拿,当做收藏品把玩都行。
本月初,应老同事之邀,在新东方的师训讲堂作了一次直播。讲座主题是终身学习。大致内容是,各种商业模式只能火一时,惟有终身学习,才能以不变应万变。当学生一年多,此番重返讲台,不免忘乎所以,不知所云,吹自己今后只教一门课,曰“终身学习”,不用教材,就把自己活成一部终身学习的教材,云云。离开讲台这么多年,好为人师的恶习依旧。天花乱坠之后,颇深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