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课第一周。
我们这个专业--英国儿童文学硕士-- 一共8位同学。上周师生见面时,我到得早,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百无聊赖。接连进来几位花白头发的中年女士,我以为是教授,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最后发现都是同学。
8位同学里,只有两位男同学;另一位,是一个应届的英国男生。应届生只有两位,另一个是女生,来自英国殖民地,直布罗陀;其他都是中年人,大多是英国的小学语文老师,有个年龄偏大的,是一位小学校长;有两位从事童书出版行业。8位同学里,4个全日制,读1年;4个业余制,读2年。有两位博士生也来参加课堂探讨,均为留学生,一个来自内地,一个香港。
尽管老外的年龄不好目测,我大致推断自己不是最老的,甚至还到不了前三。这一点,颇为意外。申请的时候,项目负责人对我说,本专业大龄学生的历史记录,是70多岁。
由于学生大多在职,课程设置比较特殊。本学期的4门课,1天上完,从下午3点到5点;中途一小时休息,直到晚上6点到8点,一节课一小时,采用seminar(讨论)的形式。
为了环保减排,10年前,英国大幅降低高速和城外道路的照明,一到晚上四处黑漆漆的,再加上植被丰富,即使有路灯,也被树木遮挡。我因此很少晚上开车;有时,不由得怀念国内晚上的灯火通明(不过,再过几年,国内应该也会因环保,逐步降低生活的便利度)。于是我每周在学校招待所待一晚,第二天早上直接去温布尔登打羽毛球,然后回家。
离开学术界多年,尽管有心理准备,第一周的内容,仍然让我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课前的阅读,我做得很充分,没想到上课时老师只详细研究其中的几句话,对其中几个词的含义,穷追不舍。每节课的一小时很快过去,我居然一头雾水。也许,是我离开庙堂太久,觉得不值得拘泥细节,没必要在抽象的字眼上,钻得那么深。
坐在这个英语系的课堂上,听老师和同学们钻研英文字眼,我仿佛一个半吊子中文的老外,在国内中文系的课堂上,听师生们讨论训诂学,每个字句我都懂,但就是不知为何如此刻意地艰深。
这个课程是学术硕士,为博士阶段做铺垫,所以偏理论。我略为失望。在儿童文学上做理论拔高,其兴趣上的吸引力就降低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当作重返庙堂的准备,做个学术上的铺垫。
学校的留学生办公室,专门为中国留学生建了微信群。群里每天留言几百上千条,我混迹其中潜水,当做了解世相的窗口,感受当下留学生的思想、生活动态。除了学业压力,这些年轻人还需要解决生活、后勤上的诸多难题,比如怎么用电磁炉,怎么用宿舍的烘干机之类。有的,到现在还没到校,还在香港、土耳其等地辗转转机,有的还在等签证。
这是开课的新一周。群里有人问,“大家能听懂课程多少?”,不少人回答只能听懂百分之30到40,心理压力极大,甚至比高考前还焦虑。我读了心有戚戚。我算是高等教育的老油子了,第一周下来都不轻松,这些年轻人千里求学,着实不易。
欣慰的是,我们这个专业的学术负责人,极为开明。反复强调,每周布置的阅读作业,量力而行,不强求读完;课堂讨论亦如此,不想发言,一声不吭都没问题;小论文作业不设截止日期,毕业前交就行。
教授越宽松,大家越自觉。课堂上发言极为踊跃,我居然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英语毕竟不是母语,等我在脑子里组织好语言,话题已飞快结束。第一周,四个课程的开场第一节,次第上完,我竟不免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