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高台民居的土陶第六代传人吐尔逊，是个非常开朗的人，家里院中的那张木床是家人休憩的地方，旁边就是直立着的土墙：这种黏土就是高台民居的特色。从木床望去，喀什的变化也尽收眼底。
新疆作家周涛在《唤醒令》中说：“你可以一眼望穿许多城市的五脏六腑，但你无法看透喀什噶尔那双迷蒙的眼睛。”
如果把十年之中的照片贴上来对比一下，相信对喀什的神秘，读者就会了然于心。
2006年6月，在祖农阿西木家450年历史的老屋院中，摆放着满院的陶器，依明尼汗大妈和孙子儿媳一起施釉绘彩，女儿和小孙子一起帮忙。从木床前望下去，高台下一片荒草野树。
2009年九月，远处的荒地已经开始建设，依明尼汗大妈依然在绘制彩釉。老太太15岁就嫁给了阿西木，从那时起就开始从事上釉的工作。
2010年9月，大妈和家人在木床旁休息，远处的荒地已经变为一片城市绿地。中央新疆工作会议上中央正式批准喀什设立经济特区。
2011年12月。木床上落满了雪，远处土曼河旁的东湖公园出现了一个现代建筑。
2012年7月。依明尼汗大妈在木床上给在内地做烤肉生意的大女儿梳头，远处的建筑拔地而起。
2013年5月，依明尼汗大妈在那年去世。从木床旁望去，又有一座高层封顶。
2014年10月，一群来访的外国游客在木床旁的院落里游览，公园绿地前一片高楼林立。
2014年10月1日国庆日，喀什人民广场上举行了盛大的升旗仪式。自此，喀什就到处洋溢节日的气氛。10月5日是伊斯兰教最大宗教节日：古尔邦节。据古兰经记载，安拉为了考验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的祖先易卜拉欣，命令他把儿子杀死献祭，他完全服从，将儿子带到耶路撒冷现在岩石清真寺内的一块目前作为圣物的石头上，准备将儿子杀死烧掉献祭给安拉。安拉达到考验他的目的，命令天使及时地送来一只黑羊代替易卜拉欣的儿子献给安拉。
10月2日，喀什举行婚礼的汉族和维吾尔族年轻人明显增多。银瑞林大酒店一共有五对汉族新人在举行婚礼。人民广场的傍晚，唢呐声、鼓点声不断，不时有婚庆的车队在乐声中经过。当天，土陶艺人吐尔逊在上午去12号小区参加了妻子姐姐孩子的婚礼。下午，妻子和女儿又带上了孩子来到婚礼的流水席上。蒙头静坐的新娘耐心地等待着新郎的迎娶。婚礼在新浪的哭声和新郎朋友的歌舞声中热闹非凡。
10月3日，吾斯塘博依路上过年卖羊买羊的人们挤得热火朝天。从邮电局附近走进库木代尔瓦扎路左转进入吾斯塘博依路，有成千上万人赶集，卖羊买羊的交易盛况空前，热闹非凡。高台民居的土陶艺人吐尔逊和爱人及二女儿一起商议过年买羊的花销：越邻近过年，羊就越贵。提前买回羊，可以放在家里的小院里圈养着。在一番争论后，从家里一个水壶里取出钱的吐尔逊，先去牙医那里补好了牙，并结清了一年的费用：1000元，又在朋友那里购置了一些当地的特色产品。因为是好朋友，他购买了20个婴儿在摇篮里面用的木制尿管和9个吊葫芦，一共才花了100元。最终夫妻一起在市场上花费了2800元买了一只大公羊。
因为适逢双节，不断有中外游客上门，一会是雪铁龙公司的法国员工带着家人前来，一会是广东摄影爱好者带着长枪短炮进门。吐尔逊的老婆熟练地戴上墨镜和头巾，依在土陶陈列室门口为大家摆好拍照的姿势。吐尔逊的儿子吐尔洪江的韩国朋友崔永承，每年都来他们家做客，最近他打算和前来做生意的韩国朋友一起合作，如果谈成他就在喀什生活了。他的汉语说的不错，而且非常喜欢维吾尔族文化，和吐尔洪江关系得如同一对兄弟。
和老城的喧闹相比，在喀什老城巴扎的一个茶馆里，老人们依然慢悠悠地听着艾尔肯的歌，一起谈天说地。喝一壶茶，吃一个馕，卷一根磨合烟，像往常一样，一起度过几小时惬意休闲的时光。
10月4日一大早，买买提就开着车从艾力和吐尔逊家里批发来一车土陶，然后妹妹、妻子、女儿的帮助下将土陶搬进库房。他的父亲在吐曼路和阿热亚路口的花盘巴扎有个店铺，主要销售内地陶器及瓷器。地产的土陶主要是用做花盆和坛罐，使用的人已经很少了。这些脆弱易碎的土陶逐渐被看作是一件件艺术品。而随着特区步伐的加快，土陶质朴中带着雅致，蕴藏的含义更不是焦躁的现代人赋予得了的。而土陶的脆弱与骄傲、粗糙与细腻，似乎也融进了这个栖居在山崖上的民族的一些特质。
而在中西亚大巴扎，准备年货的人们熙熙攘攘，大家都在采购食品、衣服等，相比来说关门最晚的是皮鞋店。在吐尔逊家，他一边操作着人力驱动的转盘，一边在和游客谈如何制作佩带的首饰。很多人家已经买好了羊，艾力家的作坊的作坊一直都没有停工，做的土陶一排排不断延伸出来。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外面玩耍，他的小儿子则帮忙运送烧制好的陶器，小女儿则被不断前来拍照的游客当做模特儿。
下午，吾斯塘博依路上依然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吾斯塘博依路的环卫工人突击清扫街道上的羊粪。第四派出所门前的警车调头离开，随后一大队羊群跟随结队而去。夜幕已深，一阵悠远的诵经声从幽暗的清真寺传出，艾提尕尔清真寺里来做做晚礼拜的人们鱼贯而入。
10月5日是古尔邦节，清晨6点就不断的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艾提尕尔清真寺做礼拜。人们希望古尔邦节这天，能在这里拥有一个做礼拜的位置。各个社区的人们在阿訇的带领下列队前来，没走几十米就停下来和阿訇一起一起诵一段经。清晨的礼拜是一年中规模最大的，所有成年男人以诵读《古兰经》和纪念先知、赞美圣贤为主要内容。9点多，已有五六万人聚集在广场。大毛拉通过高音喇叭开始主持聚礼、讲经。广场上所有的穆斯林，虔诚地听他讲经、随着悠扬动听的诵经声礼拜。
礼拜后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前，人们在唢呐和手鼓声中跳起萨满舞，通过歌舞来达到娱神、通神和降神的目的。礼拜后的吐尔逊回到家中，把羊从羊圈里拉到院子来宰掉。宰杀后的肉要分成三份，分别留作自用、赠送亲友以及施舍给穷人。羊被宰后，妻子和女儿将新鲜羊肉炒好，吐尔逊一家人围绕着边交谈边吃饭。过年生意好，女婿匆匆吃了饭，就要赶到环疆去上班。小女儿和女婿在喀什附近的疏附县成家。大女儿和女婿在上海卖烤羊肉，2年没回来过年了。
10月2日，土陶艺人艾力的母亲在行每日礼拜中的晌礼。对于穆斯林来说，礼拜时除了心中举意，若能诵读更佳。
土陶艺人吐尔逊的妻女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宴席在下午才接待女宾。来迎娶新娘的新郎和他的朋友则要等到日落时分。
吐尔逊是维吾尔族模制法土陶烧制技艺的第六代传承人。节日期间家里不断有中外游客上门，吐尔逊在和游客介绍如何制作可以佩带的土陶首饰。
10月3日，清早的阳光已经照进屋内，吐尔逊和外孙还赖在炕上。
喀什市吾斯塘博依路上买卖羊只的市场热火朝天。宰羊，是古尔邦节中每家每户最重要的事情。
对维吾尔族人来说，过古尔邦节就是过新年，吐尔逊与家人一起商议过年的花销。
拿到钱后的吐尔逊，先去牙医那里补好了牙，结清了一年的费用1000元，又从朋友那里购置了100元的当地特色产品。
吐尔逊家里已经提前一天买好了羊，这只健康强壮的羊价值2800元。古尔邦节之所以又称为宰牲节，源自一个神奇的故事：“先知”伊布拉音有夜梦见真主“安拉”，“安拉”命令他杀了自己的爱子伊斯玛依，以献祭尽忠。伊布拉音随即遵旨照办，然而“安拉”念其心诚，又命令天神送来一只羊，传令以宰羊代替献子。从此，在阿拉伯民族中便逐渐形成了每年宰牲献祭的风俗。
10月4日，古尔邦节前一天，大人都在忙碌，孩子们像往常一样玩耍。只是老城区长盛不衰的玻璃弹子、打陀螺、躲猫猫和玩具枪战等游戏，逐渐被手机游戏代替。
土陶艺人艾力是吐尔逊家的亲戚，两家作坊相邻。他的一对儿女还小，制作工艺主要靠母亲、哥哥、妻子一同完成。小女儿被不时前来拍照的游客当做模特儿。
吐尔逊儿子吐尔洪江的韩国朋友崔永承来他们家做客。崔永承打算和朋友一起在喀什生活、做生意。他们二人在乌鲁木齐相识，关系就像亲兄弟一样。吐尔洪江今年21岁，2012年考入新疆警察学院侦查专业。毕业后是选择当兵，还是在喀什继承土陶手艺，他还没有想清楚。
喀什老城巴扎的一个茶馆里，墙上写着一壶茶一块钱。老人们听着艾尔肯的歌，一起谈天说地。喝一壶茶，吃一个馕，卷一根磨合烟，度过几个小时惬意休闲的时光。
10月4日下午，吾斯塘博依路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羊市交易达到最高峰。
中西亚大巴扎准备年货的人们。节日也是各家主妇展示厨艺与持家德行的竞赛。
邻居已经开始买羊，艾力却还在忙碌土陶的工作。土陶的脆弱与骄傲、粗糙与细腻，似乎也融进了这个栖居在山崖上的民族的一些特质。
买买提一家人将从土陶艺人家批发来的土陶搬进库房。他家在花盘巴扎有个店铺。现在当地产的土陶主要是用做花盆、坛罐和游客留念。
10月4日晚，艾提尕尔清真寺里做晚礼拜的人们。
吾斯塘博依路的环卫工人连夜突击清扫街道上厚厚的一层羊粪。
10月5日是古尔邦节。清晨，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艾提尕尔清真寺做礼拜。很多穆斯林都希望古尔邦节当天能在这里拥有一个做礼拜的位置。
所有成年男人皆去当地礼拜寺参加聚礼。这天的礼拜是一年中规模最大的。
10月5日早上9点多，已有数万人聚集在广场。大毛拉通过高音喇叭开始主持聚礼、讲经。广场上所有的穆斯林虔诚地随着悠扬动听的诵经声礼拜。
礼拜结束后，艾提尕尔清真寺前，人们在唢呐和手鼓声中跳起萨满舞，通过歌舞来达到娱神、通神和降神的目的。
而吐尔逊则回到家中，把羊在院子里宰掉，准备剥羊皮。宰杀后的肉要分成三份，分别留作自用、赠送亲友以及施舍给穷人。
新鲜的羊肉立即被炒成菜肴，一家人围坐聚餐。女婿吃完饭就要赶着去环疆照顾他的家电生意。小女儿在疏附县成家了，大女儿和女婿在上海卖烤羊肉，也有2年没回来过年了。
10月6日，古尔邦节后的第一天，吐尔逊去亲友家串门，家中只有妻子自己。她留在家里摆上节日食品，烧茶备水，闲时站定下来，长时间望着吐曼河方向。邻居家的孩子荡着秋千。在无言消逝的老城时光里，新的一年开始了。
以上图文原刊于2014年 腾讯：《活着》
摄影/张新民 编辑/王崴
2015年7月，游客和第六代土陶传人吐尔逊的家人在木床旁合影。
故事先讲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明天又是一年一度的古尔邦节，又是新的一年。如果您去了老城，一定要代我看看老人一家，说一声“祝您古尔邦节快乐！”。
作者简介
张新民， 新疆出生。2004-2006年：连续获得《中国摄影》年度反转片十杰提名。2005年---2009年：出版《西北有禾木》等图书四册。2014年---2018年：为腾讯、新浪栏目提供图片专题。2017年办理离岗歇业成自由摄影师，在亚洲和非洲地区旅行拍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