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的酒
文摘
生活
2024-10-11 20:1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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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人潮，混合着延时服务下课的中小学生，两股洪流，或交合，或分离，就像决堤的水涌满小城的大路小道。男人推着自行车，汇入回家一族。秋深了，太阳下山后凉意渐起来。小城的路灯亮开，黄色的光，柔和地抹在行人、车辆、屋墙上，就如烤熟的面包上的黄。男人没朝家的方向去，他在一家酒馆门前停下，把车支好。店内的白光，透过斑驳的窗户，照在男人清瘦的脸上，有一丝疲惫和哀伤浮出。进了店，还没有什么客人。男人找一个角落里坐下，老板走了过来招呼男人，男人说道：“霉鱼、豆腐和一个酸菜，两斤水酒，再拿两副碗筷来。”不一会儿，酒菜都上齐了。男人先给对面的空碗里倒满了酒，然后自己端起碗，一饮而尽。酒有些老涩，不是家乡的那种甜，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每年的重阳节，男人都要回家陪父亲喝点酒吃餐饭，不管是在镇上，还是后来进了城里的机关，从未间断。父亲是个勤劳朴实的庄稼汉。兄弟姐妹多，作为长子的父亲，只读过两年小学便回家做了爷爷种田干活的帮手。奶奶是个小脚女人，下不了田干活，只能操持些家务活。等到十五六岁时，田里地里的活，父亲便样样门清，熟练得就像一个老庄稼把式。父亲帮爷爷一起撑起了这个大家，直到姐妹出嫁，兄弟分家另过。父亲总是默默地付出，没啥爱好，要说有的话，也就喜欢喝口酒。爱酒，却没有多少量。男人考上大学那年，家里的钱不够学费。开学前那些天，父亲每天都出去借钱，找村民、亲戚，不惜低声下气地求人。那段日子里，父亲的头发白了许多，但他从未在男人面前抱怨过一句。为了男人上学不再借钱，父亲又承包了村民的二十几亩地，父亲就更是没日没夜地忙活。大学毕业那年，男人看得出父亲的腰明显弯了。男人想着，泪水已溢满眼眶。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小声喃喃：“爸，儿子不孝，没能让您享上清福。您走后，再没人陪我在重阳节喝酒了。”霉鱼好下酒，豆腐易入口，酸菜最开胃，这是父亲生前喝酒吃饭最喜欢的三个菜。他夹起一口酸菜，放进嘴里，却没有酸菜的爽味了。曾经，父亲喜欢的这几个菜虽然简单，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如今，却再也尝不出那份温暖的味道。男人又倒了一杯酒，对着对面的空位置说道：“爸，这杯酒儿子敬您，儿子好想您。”说完，他扬起头把酒倒进嘴里。几滴酒落在桌面上，几颗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酒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独自暗伤的男人。男人想起了自己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父亲总是叮嘱他要好好工作，要诚实待人。每当他在工作中遇到挫折，想要放弃的时候，只要想起父亲那鼓励的眼神，他就又充满了力量。“爸，您知道吗？儿子现在工作还算顺利，手上也宽裕了。可是，您却不在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淹没在酒馆里觥筹交错的嘈杂里。不知哪飘来一首久违的歌曲，“又是九月九，重阳夜难聚首，思乡的人儿，漂流在外头……”男人，离开老家，漂泊小城，一晃就是十年，而父亲，离开男人，漂在另一个世界，也有三年了。他抽出两张纸，把眼眶和脸颊的泪水擦去。思念却仍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心海的堤岸。“爸，您说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好好活着。儿子记住了，我们会好好生活的，您放心吧。”男人轻轻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碗中剩下的酒仰头喝下。妻子发来微信“你们还没散吗？”下班时，他告诉妻子，今天晚上要和几个哥们吃饭。酒馆里的客人只剩下男人了。男人默默起身，付了钱，慢慢走出小酒馆。推车向前，向家的方向。一路的光洒在他的身上、车上，行人稀稀，自行车吱吱的声音清晰入耳。别忘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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