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馆主 | 新新高速修建纪实:五 高架桥被安装上了第一块梁板

文摘   社会   2023-07-28 13:34   湖南  



作者:老馆主


只有时间,只有如打磨器一般的时间,才能把人们对一个事物的兴趣,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消磨掉。


一节一节拔高的高架桥桥墩,把金石桥的季节顶到了火热的夏天,而芦田人对新新高速公路的兴趣,却愈发地变得索然起来。每日必到工地现场打卡的显伯,最近一次见到他,还是在两个月前的五月十五日。


那日,已是立夏后的第九日,九十三岁的他,身着一件青灰色的卡其布上衣,戴着一顶白色太阳帽,年轻时执拗如犟牛的他,已是一幅完全向季节妥协的模样。


他最近的不来,也许是天气酷热的缘故吧,我想。


一节节拔高的桥墩 拍于2023.6.8


即便时间再怎样的布下天罗地网,将人的兴趣一寸一寸的消磨,也总会有两条漏网之鱼。这两条“鱼”,一条是我,一条是李义成。七月十日的约清晨六点,我正站在山顶上拍高架桥桥墩,背后悉悉索索响起了由远至近的声音,我以为又是那几头狗,急转过身去看时,却是风风火火的李义成。


我是一个闲得彻底的人,有大把闲时用来支撑我的兴趣;李义成却不是,他开店、养蜂、家电维修、带孙子……各种事务,把他的时间瓜分得如他人一样的细条,但他仍与十年前跟踪拍摄沪昆高铁建设一样狂热地记录着新新高速的建设进程。有的人,表面上你看他是深陷在生活里,其实,在他充满烟火味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天马行空的心。


这个世界的动人之处便是每当你认为自己是另类的、落寞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时,它便会悄悄地投掷下一个和你一样的人来到你的身边,抚慰你孤独的灵魂。


迎着朝阳、背向桥墩,李义成给我拍下了一张如晨风般清爽的照片。


拍于2023.7.10


这个世界的最动人之处便是,你的兴趣爱好,不但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同类,而且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异类。


毛色有黄色的、白色的、黑色的,大抵有五六条这样的狗吧,排成一线,像一列哨兵,日日地早出晚归,不知疲惫地在工地上巡视。每当我骑着红色小电驴,爬上那段陡坡,以为自己是最早的那个时,这一列“哨兵”早已站在土堆上,用捉摸不透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我,似在欢迎我的入队,又似在讥笑我的迟来。


吃瓜的狗们


春夏两季,为中国南方地区的传统雨季,由于下雨,又由于我地多为没有直立性的沙性土壤,两者相结合,极易造成水土流失与塌方。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质结构,对于项目部来说,可以说是诸事不顺。这诸事,一是要处理由于工地水土流失对沿线老百姓田地造成的损失;二是经常不期而至的雨水令开工变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导致工程进展缓慢;三是时断时续的开工减少了民工的收入,大多数呆不了几天便走了,使得他们如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如此一来的恶性循环,既增加了工程队的人员管理成本,也延宕了工期。


 

芦田同一地点,左图拍摄于2022.9.18,右图拍摄于2023.7.27


但无论怎样,工程还是在被蚕食般地推进。芦田段从二零二二年九月十八日的正式动工到今天,十个月的时间,路基已是初现雏形;由于高速互通在芦田,芦田更可以说是被改头换面,村道几处被改道,增加了两段涵道,一段长约三十米,是连接金石桥城区的通道;一段长约四十米,为组内通道。


在导航软件上,也已能看到新新高速设在芦田的互通。

 

芦田组内涵道 拍于2023.7.27

 

腾讯地图上的金石桥互通


就在七月二十六日,就在烟花齐放的祈福声中,高架桥上已经被安装上了第一块梁板,据说项目部是烹羊宰牛的进行庆贺。


在新新高速建设这件事上,我更多时候只是作为一个围观者、一个记录者,但偶尔也作为一个参与者。二零二三年六月十五日,由于组道被征用,组道上的电灯杆要拆掉先闲置起来,待新组道修好后再作安装。城市的野蛮扩张造成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奇缺,我被二哥抓去做了拆电线杆的“壮丁”。


不得不说,那一天是我最近三十年来活得最累的一天,大汗淋漓自不必说,而且还险象环生,好几次差一点被电线杆砸中。二哥“抓”我去时,一是说给他帮忙,二是说项目部会给劳动报酬的,可时间过去快一个半月了,辛苦费还没有着落。


因为我写《新新高速建设纪实》的缘故,借着文字的牵线搭桥,我认识了项目部的老虢和老于,他们在项目部具体是什么职位,我到现在都不清楚。老于五十朝上的年纪,称之为“老”,也算是名副其实;可老虢充其量不过四十岁,冠名一个“老”字,多多少少有一点水分,但大伙儿都这么叫,我也只能随大流。


虢姓在百家姓中属小姓,且虢字还属于生僻字,一般人不认得它。老虢说读过唐代诗人张枯的那首“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的人,便会识得“虢”字。


我说:“虢姓牛逼,与你们交往的人,还得是有文化的人,而且与老虢你相识,便是攀上了皇亲国戚。”


老虢爽朗地笑了。

 

图右为老虢


老虢声若洪钟,性似张飞。他说,以他的性格,完全不适合待在项目部,因为他最怕面对当地老百姓的有理无理纠缠。


老虢进入新新高速三标项目部不到半年时间,便因为血压高进了三次医院,医生劝他最好换一个职业。


他苦笑了一下,说,他也想换,打个比方吧,工作与老婆一样,不是你想换就能换的。


老虢说,工作上的烦恼事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与亲人的聚少离多造成的感情疏离。他说有一次,事隔半年回家,三岁的女儿正在院子里玩耍,他伸手去抱她,女儿却被吓得跑进了家门,扑进妻子的怀里,惶恐地指着他道:“妈妈,外面来了一个陌生的叔叔,我好害怕!”


他说,那一刻,他被杵在了院子里,辛酸与愧疚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不过,他说干工程也有幸福的时刻,就是高速公路修好后,还不时有当地干部和老百姓给他打来感谢的电话。特别是在修吉首矮寨大桥时,当地老百姓给了他很多的感动,他的妻子,也是当年在吉首找的。


我说:“还有成就感吧,当看到经过团队的力量,把一个个天堑变成通途之后。”


他说:“那当然。”


与群众打交道的工作虽然烦、虽然难,但老虢与老于基本上做到了有求必应,努力让问题不过夜。


被安装上的第一块梁板 拍于2023.7.27


每一份看似光鲜的职业,却都有不为人知的烦恼。老虢如此、老于应该也如此,世人亦是如此。


修路的人,往往自己无路可走;走路的人,往往还要跺脚骂娘。


我之所以写老虢、老于,是希望借此引导大家换位思考,相互体谅,理性诉求。毕竟,路修好了,受益的永远是我们自己。



写于2023年7月28日





作者简介





老馆主(原名李次文),隆回县金石桥镇珀塘村人。隆回北网管理和专栏写手。一个被生活裹挟前行的半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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