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馆主 | 你有金银千斗, 我得春风万缕!

文摘   生活   2023-05-09 19:15   湖南  

作者:老馆主


春花摇曳过的芦田,已经步入早夏。今年的早夏,天气却像极了早春,冷风冷雨是一天之中的常客。


芦田的一面是热闹的,修建新新高速公路的各种工程机械在日日的喧嚣,就在这喧嚣中,芦田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面貌正在一寸一寸的被改变。也许是因为山头被削平、空间被打开的缘故,吹入颈脖的风,感觉比往年强劲了许多。


被剥掉外壳的芦田


赶上了芦田巨变的年代,我算是幸运的吧!


但我又是一个极其恋旧的人、一个认为万物皆生命的人,看到一座座青山被拔掉、一丘丘水田被填平、一株株山花被摧折,我的那些如万花筒般的记忆,就如被掐断了信号的老式玻璃电视机,泛着苍白的雪花点。我又悲从心来了,但唯一能做的、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是从巨型挖机的齿牙下,抢出几株瘦弱的紫杜鹃,默默栽在我的小花园,用它们来年的花开,祭奠那些被消亡的生命。

 

我捡回并栽下的紫杜鹃

芦田的另一面是孤独的,白茫茫的水田中,只有传碧兄一个人在忙碌,他那弱不禁风的躬耕姿势,像极了一只蝼蚁。平田、翻田、修埂,他用最传统的耕作方式、用对土地最虔诚的态度,在别人那里捡来耕种的三丘总共不足两亩的水田里,从四月一直干到五月。


他原来是不需要这样劳累了的,他得到了高速公路四十多万的征地补偿款。当我这样的对他说时,他说还是要做一些,怕一停下来就不想做了,何况未来的日子还很长,钱得留着慢慢花。


传碧兄弟在修理田埂


传碧兄今年五十岁,他所说的“未来日子还很长”,一面当然是指自己五十岁之后的岁月,另一面是指对瘫痪在床的母亲的照顾。


要说孝子,我认为传碧兄当得上芦田的第一孝,因为父亲的病,他用一辆几近散架的自行车,在镇医院与家之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年,送走父亲后,家里已是一贫如洗。父亲走后,母亲的病日益加重,原本还能借助拐杖踉跄移步,一年前已是只能以床为伴了。于是,传碧兄刚卸下照顾父亲的重担,命运又将他送到了母亲的床前。虽然有两个姐姐帮忙一起侍奉,但照顾母亲,仍然占去了他生活的一大半时间。这是怎样一个弱小而又高大的男人呵!


芦田的长青树--显伯


戴着青灰色尼子帽的九十四岁显伯,用他那颗残留的门牙和一根拐杖,顽强地挺过了新冠疫情,他在春光中着一件青色长衫,揣着芦田接近百年的花白故事,孤寂的、淡然的、漫无目的的沿着村道串门。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有一种如见着父亲的温暖,他那历经沧桑却仍烂漫的微笑,是二零二三年芦田最美丽的春花。


电驴上的母子


母亲自去年满了八十岁之后,耳朵是越来越背了,以至于每次与她交流都要靠吼,她的身体状况以前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是一日不如一日。可只要天气晴好,她便要我载着她从镇上回芦田种花种菜,她说只有这样,日子才过得充实、才不会感到寂寞。


我在开石


我的这个春天,算是最没闲着的一个春天,也是除了传碧兄外,芦田的第二大忙人了。我在春天里种下了兰花、海棠、腊梅、忘忧草,我凿石、砌鱼塘、砌菜园,用自娱自乐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打造家园。手上的茧子,约有半寸之厚,可现在的我,全然不以老茧为意,坐下来歇息时,我爱用脸摩挲粗糙且坚硬的它们,每次的触碰,都令我感受到了生活的丰盈与生命的厚实。


我从山上移栽下来的吊钟花树


做农活很累,但不为衣食而愁的劳作,是身体最高级的累并快乐。那种大汗淋漓之后的酣畅,大累过后的酣睡,是生活在城市、正在为欲望所困扰、因社会病而折磨的白领们、金领们、老板们、领导们所无法享受到的。


同一个星球,不一样的活着,你有金银千斗,我得春风万缕!





作者简介





老馆主(原名李次文),隆回县金石桥镇珀塘村人。隆回北网管理和专栏写手。一个被生活裹挟前行的半老男人

村庄
村庄,有人坚守,有人逃离,有人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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