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她的诗,才知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2025-01-14 12:30   北京  

      崔雪悦,98年2月生于河南郑州。写诗。
   


也许爱


像蝴蝶振翅,我们对未知的期许,
随着雪花,也纷纷扬扬,
落在北方的土地上。无非是一阵风
代替另一阵,无非是同样的雪,
落在更北的街道上。
很多时候想到死,这样一件
轻盈而缓慢的衣裳,平等地落下,
落在小镇里,也落在我亲人的身上。
要谈离去,他们的离去更像雪,
一层接着一层,
覆盖在我行进的道路上。

不知何时想到春天,打开房门,
日子便如一首乐曲涌入,拧开水龙头,
我们,闪烁的神经,便不再疼痛。
荷花香尽,日子就这样过去。
们接续未完成的时刻,用自身的重量
拨动身体里的山水,向上三尺,
我摸到人民公园,西流湖,湿地公园
向下探听,一种有关美的欲望由此诞生。

这些日子,我继续
已知的生活。在刀柄旋转下,
脱去水果的外衣,用同样的性别,
迈入每一天的黎明。
面对山丘,我一再祈祷,
爱,只是爱。
愿它平等降临,愿不再有人
忍受饥饿和痛苦。

我想,也许爱,
在玉兰花更深的影子中,
我们不必过于忧愁,即使
有太多未知,像死亡一样落在
我们每个人的身上。



雨,就只是雨


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雨,
就只是雨,落在青草地上,
落在城市的另一端,落在我
空空如也的心上。
抚摸以前的照片,
已经快要忘记,照片背后的时刻,
我们,笑得多甜。正对着镜头,
花衬衫、响亮的皮鞋、沉默的石头
和植物。
抚摸过去就好像,掷出石子,
朝着湖面,朝着未来,
直到水面泛起涟漪,
一圈接着一圈。

你离开以后,我们照旧,
在城市中央晃荡,模仿垂钓者
与水面相对,垂钓幸福。
有时我也如此认为,杆子对面,
水下的王国,也许也有垂钓的鱼,
与我们相对,猜中我们的日常。

雨,就只是雨,
落在我们的小屋里,
爱就这样,层层叠叠地依偎在
我们周围。


想你


又是一年过去,
窗外烟火声音不断,
躺在床上,不去想未来如何,
我们拥有的已经足够,
你告诉我,千百公里外,
年轻人如何拉着手,
像我们刚谈恋爱时那样,牵手
走过四季的迷惘,还需要更多吗?
虽然我们相隔两地,隔着
漫长的呼吸。好像窗外的烟花散尽,
好像此时,我才开始想你。


苏州河

坐起,伺弄山水,
谈起那些我们相熟的姓氏,
用齐口呼代替纸上
早夭的历史,白日已尽,
诗集里还留有旧王朝的味道,
从灰烬中起身,观流水向东
穿越透明的脊骨,像风雪有时
越过苏州河,越过前人的月亮,有关荷花
庭院更深处的意象,已从身上剥离
唯留苔藓,一年比一年新
时至今日,古典的魅影,依旧被我们
咀嚼,吞咽。想起月落乌啼的那日
雨就落下来,轻轻地
覆盖在我们身上。


杜甫草堂


落在身上的一滴雨,
此刻,也必然落在千年前的唐朝,
红墙面前,游人换了几波,
人们摆弄姿势,以为处在同一个空间内,
便能隔空对饮,以为时间隔开
你与杜甫,但此刻你们心有灵犀,
杜甫肩膀上的一滴雨,便是
今天落在草堂的一场大雨,
抚摸狰狞的铜像,竟一时间
忘记哪个面孔,才是真正的杜甫
这里有李白、李商隐、陆游,还有陈子昂
有人讲解杜甫生平,可我疑心这不是
真正的杜甫,起码在这个年代
没有人见过杜甫,没有人见过杜甫生活
在这样的草堂,吃这口水井里的水,
用地上散落的这些器具,可我不会说,
我知道,百余年后,一定也有人
考察我的过往,向游人指认我的历史,
毕竟,此刻,我与杜甫之间也必然
发生沉默的对白。


悲伤一日


静止的人群,推开海水
一遍一遍,写下
昨天,今天,明天
我们说起未来的小屋,当天空飘起雪花
我就会长大,就会结婚,生子
小屋会焕然一新,
有时候也会谈到死,轻盈而缓慢
那时你边听,边揣摩
一些木头,和石头
偶尔,在雕刻中
发出一些安静的声响,
青色窗帘背后,四季轮转
近几年,我开始学会
傍晚散步,走你走过的路
有时也会和父亲,回到老房子
看你的文字,里面记录了
一个人所能发出的回响,
这种巨大的声响几乎使我遗忘
我们之间仍存在
一种落针可闻的悲哀。



早秋


两公里外正在下雨,
夜晚在无形中收拢一段烟波,
我们双手紧握,感受风声,
来自更北的北方,
有关夏天的记忆已经褪去,唯有
时间在掌心里蓄满雨水,
有时我想,日子长远
该如何承受这样的重量,毕竟
冬天快要到来,我也只是
在水面的倒影中察觉,言语的魅影
我们身上的苔藓,已经不再闪烁,
我们还剩下什么呢,除了
周围的墙壁,和一个
形销骨立的早秋。天气真冷,你说
周末要去北海公园,收集那些
散落一地的栾树种子,它让你想起
千里之外,家乡落雨的时刻,
此时,你与白塔对立而坐
是否也能看到,白塔映出的
我们自身的弧度。


失眠症

失眠的夜晚,我习惯看月,
倚着窗户,听外面车流声渐稀,
卧室里小狗鼾声如雷,它没有什值得
烦恼的,每天思考的也不过
就是吃喝玩乐,和我一样,
但我睡不着,因为在镜中
除了自身,我能看到其他人,
我继承了父亲的风骨和母亲的仪态,
而小狗只能看到它自身,显然
我还不够了解自己,否则
我就不会对镜中的人物
感到陌生。


海岛


海拔高的地方,天空显得特别低
仿佛一伸手
就能触碰到她的愁云
雾气笼罩在山野,雨时有时无
她邀请我外出,在溪边走走
一柄伞下,拥挤的两人
她告诉我她来自河北,我则是河南
这样的天气下,只有北方人才会打伞
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共通之处
有人在岸边钓鱼,雨势渐大,也不见收杆的打算
你无法知晓下一杆的结果,这迷人的命运
让人相遇又无法琢磨
其中的因果
回去那天,我看见了凤凰花
大片大片的,被风声洞穿
我们互相招手,在彼此眼中看到
世界上最小的岛屿
我回忆起那些易逝的时光
有时我随着岛屿呼吸
有时我也被一阵风轻易洞穿。



保安


他鞭打自身的沉默,像春日鞭打他
日渐缩小的影子,他站立,但不跪着,
更多时候是数远方的云彩,
一朵,两朵,三四朵
他每天都在浇灌同一批玫瑰,
他听书,毛本三国
关云长义释曹操的时候,他就抬手
放进一些车辆,活着就是大踏步地迈向死亡,
这句话不知他的哪个同事讲过,
所以他喝酒,离群索居,抽烟,
一朵,两朵,三四朵

也曾是春风一度,他老后,
树的隐喻更多地出现,
他的宗族,他曲张的血管,他的毛发,
他跪着,多数时间
对来往的人进行访客登记,别人朝他左脸谩骂,
他忙不迭将右脸也迎上去,
如同秋天干瘪发霉的老柿,
他历经生活反复捶打,

他鞭打自身的沉默,像鞭打厕所里头
又臭又硬的石头,万物都在寻找出口,
而活着只不过是一件,
比白云更为遥远的事情。


情诗


这些日子,我常走在春天里

双手变成透明的绿色

爱一场枉然的春雨,爱两朵开在

暮春的鸢尾花,或是面向河面

发一声徒劳的叹息,去年的四个季节

我们相互枕靠,彼此不说什么话

你的眼中月亮完成它的涨落,如同那些时日

就这样一帧帧,从日历上掉落落

到我们的身上,轻轻地填补我们身体的空缺

如你所见,我们的爱的确是一场枉然的秋雨,

   一树寂寥的泡桐花

和一个相逢恨晚的春天

所以我爱你,正如我爱美丽的河流

正如我爱四个春天,四个冬季

正如我爱蝴蝶飞行产生的某次震颤,

   这些脆弱的事物,

使我们变得轻盈

四月,四月,彷徨的卫水不再

你的双唇翕动,构成春天潮湿的心绪



日历停留在秋日


日历停留在秋日,平原显示出
它被捶打的姿态,灰蒙蒙的
这一状态会持续到冬季来临,父亲和他的
兄弟姐妹重逢在院落,摆上八仙桌
祖母就开始重复,过年的动作
扣碗里盛出是酥肉,藕夹,炸带鱼
以及不可少的八宝饭
自祖父过世后,她就开始
习惯,然后是机械性地模仿
是的,现在连父亲也分辨不出
她与祖父的手艺
是的,任谁吃了炸虾都会称赞
这些虾的鲜美,仿佛它就在他们面前
被丢进油锅,然后被端上桌前
她适时地提起后事,顺利将一块肥肉
送至嘴中,借此宽慰陈旧的假牙
三年前,我的父亲提到了祖父的老去
相同的字眼,她只是说
过去磕三个响头
如今,相同的小院,她谈到死
毫不避讳,她又问起我的年龄
我们中间隔了很多年
薄薄的,像一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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