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
青春期是病症,突如其来时让我们
惊慌失措。悲伤躁动,从背后
伸出温热的手
最后的学生时代,出租屋里睡到
自然醒。把房间布置成你与我生活的
1+1,尚有清晰分辨的可能
一整年里,朋友领了结婚证,朋友
找到了好工作,朋友上岸,表白、恋爱
每桩喜事都斩断一条时间之河
为他们庆祝。同时定期清理消耗品
让地板永远保持变成黑洞的整洁
吞噬夜晚飞离的语言
很好,但无法只停在这里。
为了在冬天迁徙,她开始烧掉一切
已被掌握的东西
露水
羊皮纸剥落的时候,你手愈发快速地
转动魔方。深秋之夜,声音渐弱
冷气围上腰肢就要带人落水
落水容易求生难
徒步攀升,走廊感应灯尚未亮起前
我打手电筒通往楼顶
浴霸大开,坐马桶上假装白天
烟灰在地板已经湿润一滩
四下无人,目光所及之处
万物的脆弱如幻灯片自动播放
不要暂停,我要看着它们会
向前还是向后跑去
天色正暗,首都西北方向
握住薄薄的衣角,等待
寂静堆在脚边。明暗闪烁
新鲜事在某处上演而我们蜗居
将所有历史变得千篇一律
红墙灰瓦,落叶归根
唯余你我腹中的火苗留存。
电话
来我家玩吗,现在我有甜蜜的
野地香薰,和能够放下礼物
供我们躺下的小角落
人影飘忽,吃饭和骑车时
我仍习惯性地转头
浴室热气哄哄,外面在下雨
你像我小时候喜欢的碱性肥皂
清洁有益,但有一天会在
习以为常的手中突然消失
从我使用着的快乐,跌落出
这个房间
星期六,戴着围巾去树林
没有穷尽的天空重新回到心中
散步的路上思念你,朋友。
如今我是最北端的坐标
与你电话,告诉你又一年银杏
旋转的样子,询问新家的
温度,你身边的人是否
爱你如握紧蜡烛。
九月之后
齐平到肩膀的窗户,最适宜发呆
你现在已不再写作,不再用
淬炼美的目光为空白命名
金鱼就是金鱼,水就是水
魅力离开它们的影子,内部充实
进入到青春的社交生活中
只为了十二点的兴奋放声高歌
输赢又如何呢,笑的意义也
关于短暂。香橙与金,指腹上
紫雾湖泊的味觉。平静地荡漾
黑暗中心怀念年少的情爱
太多东西你不想要,太多东西你便
无法拒绝。偶尔闪过几张面孔,
定期查看信箱,不断下坠但
永不触底。一旦某次你自己离开,
所有夜晚翕然飞出两个人的头顶
氛围消失,幻梦消失
诉说的欲望似气温降落贴在
脏乎乎的玻璃。
生活类型
我不会天天待在他那,她说
宿舍的东西却一天天变少
昨天她拿走了电脑支架
今天是抽屉里的指甲刀
我想她已经在那边开始了
所有类型的生活。
橡树林
八月,万物在奇迹中逃脱
告别伤痛与之伴随的永恒产物
当海水覆过心脏,你此刻的词
源自天空,生命中的细小尘埃,
融进这片透明
高处的吟唱从未止息,你坐着时
石榴般晶莹饱满,我从背后抱过你
抚摸调成我最喜欢的音
夜晚,我们各自打磨体内异物
珍珠般的细语,一条射线
串起彼此的无眠
从波涛中下降,我走向橡树林
探访你们留下的所有痕迹
万里无云的季节,脱下衣服
跳舞,搅动清澈的凝固
我注视每个人缓慢闪动的睫毛
捉住名为幸福的蝴蝶
这是最后一个夏天
我们躺倒在地板,燃烧恐惧
与信中对于未来的完美幻想
生活不可抵抗地回归到它的轨迹
而我们只在鼻尖留下汗珠、指纹
几处短暂争执,掉入小腹的绿湾
前行的路已被洗净
挥手告别,代表最小尺度的宽恕
我们的呼吸是一个圆
正飘向共同沉默的头顶
回声
写,就释放一种远行的气息
栏杆外天色渐暗,许多年来的传奇故事
打碎在规律的谈话声中。规律,
就意味着一种动人的消逝——
船尾造出的巨大白色甲虫
整夜浮在暗海表面
岸上与水中,人们打捞未知的习性
花费时间寻找那些空心之物
让潮汐在彼此间引起漫长回声
描述寄居蟹的绽放时刻
和椰子的过成熟,热带水平地
包裹小岛,隔绝城市和它的夜晚
于是写,就是拨动循环的音乐
跳进不得不的问题找寻上岸的小径
伏在礁石上等待阳光浸透身体
写,是唯一此刻相信就此刻馈赠你的东西
中心超市(PPP)
蓝光出现在这夜更晚的天空
永恒的导航,生命里触不可及的
入口。一片模糊里有人贩卖水草
不如就停滞在这冰凉的池塘
把季节的湿变成随身携带的外衣
扇形沙发里影像断续
他精准的指针把词语重新调回
各自的圆场。更烈的酒面前
没有什么再能散发刺鼻气味
记忆褶皱里抽出的白纸
被陌生人丢进角落的垃圾箱
长廊中幻觉滋生
你点烟如握住尚余温热的手
联合忧虑与平庸的滥情
我们吃我们坐下站立不发出其他声音
晴波里的爱人
不要驶向相似的今天
不要回答已越过此刻的问题
余兴派对 After Party
干燥异乡里求助一种突进的欲望
坚固地抓紧土地,为随时的哨声预备
身体麻痹时你伏身雪白床单
梦与罪间选择相对最优解
恼人空闲里你做我打滑的礁石
黑色的让人粉身碎骨,划过
纯真活水,下降到人尚未命名的
深度。最先唤醒的是心的重量
然后是夜半球,你教给我
无法生产条码的声波实验课
移出不属于我的节奏
现在,曲子依旧被人喜欢吗
让流动的派对继续,让我返回
你下一个点亮的地方
感受的真实
原谅我
所选择的那些狭窄通路
因为我始终是一个小家的女儿
少数人的恋人
淋湿翅膀的鸟还在飞呢
窗外暗下来,像只有一半的事
会再被允许发生。
你的窗台,我的窗台,湿成一片
同样的时刻,浴室龙头被打开
有人坐在冰箱暗面吃苹果
绿色潮湿地弥漫在空气中
做什么都不奇怪,当我注视
你惯常的背面。徘徊于胸腔不能被挤出的
那圈叹气,又开始缓慢上涨。
人有那么多低头的瞬间,你我
各自占据画面一隅,沉默着
分割出不同记忆的板块
另外一次,人群中突然清晰的脸
突破了犹疑的持续。死是比
抱有希望更瞬间的事。
玻璃弹珠,沙拉,灰窗帘
没整理好的花草或者房间
你孤不孤单?是不是像我一样
频频在安静下来的傍晚走神
不是病,是厌倦,永远平等散开的
忧愁。抽离血液也无法从身体中去除
你说这是视觉的天赋。即使白天
也要握着无形的电筒找寻影子
“不安和不确信依然在堆积”*
都拿着笔的话,要怎么牵手呢
如果真能一起虚度午后
我会向你描述空瓶子的多重可能
学乌鸦,用你碎石般的情绪使之溢出
美丽的创造。然后看我们如何越变越小
足以安居在自己、现在。
*Miaa《尘埃两两》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