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年出生的新锐诗人，他的诗极具辨识度

2024-12-25 12:30 北京

思铸航，2004年生于陕西，曾获光华诗歌奖（2024），香港青年文学奖（2024），野草文学奖·一等奖（2023）等，辑有诗集《秘境，大雪的辩词》，小说集《镜歌》。

夏日失控

你造访时，我倒干了最后一滴威士忌，

白色牦牛，在高原上重复

我少年时虚构的一座迷宫，时间有限

危险的问题通过你的手

回到我耳朵。我们不回答，

塔群就不会倾斜。

在满月小小的靴子里想念

逼退过你的一切生命，图腾，

一列又一列燃烧的军队

而你带来火焰的祷告，我们对坐

得以察觉气候的失控

这个夏天究竟

将你熬成一个怎样的理念？

一个答案蒸发了，成为

另一个答案的稀碎骨头

我们不阅读，就不会被代替

我们不被祝福

就不会将死亡怜悯吹去

控诉心脏

在长满劝告的野地口渴地醒来，

浑体枣浆，未来得及消失的另一半我

正伏案撰写赞歌：

你的眼睛拼命咽下尘埃，不是为了复活

还要怎么描述，才能不被简单归纳为

发泄？再慢点，让裁决之心

再安静一些

或者搬运起源，让祖先们在玻璃上

重造遗弃，在回收站的阴天享受

溺水前的渴意

而我并不醒来，

因这溢雪的春夜里有我深爱的一种残疾

词的开端你在飞行

就请你飞走吧，不用理会

我们坚硬的共识——

它在流水的词语里饮泣

冰冷消散。

也别去想那顿晚餐啦，

柠檬蜡烛散发棕榈的气味，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

依旧饥饿，依旧在风里

搜索完熟的眼睛。

请飞走吧，我会向他们解释，

你如何抓住体内那道

空无的震动，并在呼吸训练中

找回飞行的本能，我会替你

向每一个读过你的人敬酒：

“谢谢你们，请永远想念她”

你捡的猫每天晚上

都会爬上我的肩头，就像

一团温湿的厚云。

请你飞走吧，飞过受孕的教室、

口岸教堂，飞过防川，

我们的鹤还盘旋在那里没有离开

——接着你飞过日本海

在我不会想起你的日子

你飞过我们杜撰的世界尽头

英安镇之秋

从幽冥回到英安镇，满目黄金

苞米地，有人藏在那里

想象自己是一颗来自雪山的参

我坐在全镇最古老的驿站里

喝桑葚酒，改一篇长诗，偶尔

读一读其他人，你寄来的文字

我收进神龛，若非祭典便不轻易

开启。黑暗过去很久了

我想告诉你的是，人们爱着

这个注定不凡的秋天，入夜时

都在聆听河水的混响，太多消息

被安静地带来，太多罪过

被原谅。人们记得你，我听说

在森林的另一边，有一千个猎人

看到运往城市的货物和迅捷的兔子时

想起你。包括我。我的目光忍受饥饿

蜷缩着等待田野里

与心脏同频的马铃声

山水长句

执着于重复一个词

在心中扩延而结实为

永不休眠的意象，她用唇

用搽满蔷薇汁液的手指

调取，射向浩荡的长句

击破它！可我尤好长句，如江水

分散已经暴露的指涉，我们

借短途旅行去调和

坐在公园的假山水边，她向我

讲述不好的梦：“弟弟，我在

一片滩涂里走不出来

不知道你在哪里”

握紧她冰凉的手，我意识到

她曾误入并领取我多年前

写过的某个长句，秋声凝定，

风呼啸，迷失她双眼具象的中央

“还看得到吗，我们是怎样一步步成为

天空敏感而湖光频闪的最后一双月亮”

水石碑记

我们——两个没有脐带的幼魂

在这根部不断收回的海域

为直觉而冲动

而平滑的背部尚且干燥，

领悟以前，我就安息在那里

调动荒废的年纪，调动水。

唉，午后漫长，她爱胡思乱想

我不因为什么而叹气，

是她舌心回荡的绝唱

堵在我胸口，不可追踪。

水中央，我已遗留废弃的一章

无论谁先疲惫醒来

请冒万死进入深渊

前去领受——我们那一代

惟有她还活得如渴光的番石榴般生动

热带鱼

从咖啡馆出发，细雨

向远方的人工湿地挪移，

在我们抵达的片刻

它成为湖水。

你脸上耸动着一片哀婉热带

独有的辉映。

那种景致，几乎远离当代，

我们站在宋朝寂寞的废墟前，

将声音凋朽。

什么从那里回来了，

你在思念什么

几乎算得上循环，

鱼群在吃你的名字

而进入你的那座黑暗

在迅速溶解

脸转向脸。脸转向树林

在我的肺上呼吸

有什么开始稀碎

又被什么忘记——

你肯爱着什么

又被什么厌离

细雪

太繁琐，这世界的存在

让我在无限视角中突兀而狭隘

像一块生肉，散发绝望

而你合群一些：聚会，扮演

表达得拙劣，可我们

面对年轻却同样毫不手软

端起酒杯便深信哲学就在其中

在单身公寓里种满炸药

爱上每一瓣嘴唇，奉出眼睛

远处，楼消失的平地

王室谈起我们，派出刺客

以潮水之姿——

“在渗透，墙角那滩树形尿渍

我知道意味着什么”

你不肯承认的那个春天，我走进

城南的陵园，细雪打湿目光

辨认无数名字中的一张脸，遍布狐疑

直到雪出奇地大起来

阴郁的族群

北山的雾掀起大湖，你在早上醒来

手指没有知觉，梦已饱满，夏天

搬运积雨与岩石，除了这些

换季的疼痛还让你想起豹子，森林里

隐没的族群举行葬礼，悼念年龄

逝去的，何来不甘？我们恸哭一场

泯灭语言时也虚构沉默

一切都在后退，你怀疑

乡愁正偏向一种快感，原点

我看见那座山坡如祖母的坟头

站满飞鸟，它们欣喜

一如肥大的天空热烈地爱着你的阴郁

送行地图

向上游走一段距离，有座梨形矿脉，

底部盈满月亮的水凼蓄积糖分，

我绕过原始的骨架，上古的啸鸣

在黑暗中更为清亮。各色气味翕集

为你送行，让那些与我们互相粉饰的词

作你的渡船吧，它们在叠加中

碳一般简单。让我想象你，在多雾

与噪音间犹豫，任凭冰块融化了——

从你的指缝逃出。我售卖皮革，

并爱上一座房子，活着，却住进你？

我扔掉一百多支箭矢，

仍然被低压天摁得喘不过气。

我吞咽观念的抗拒，以及尖锐废墟

仍然被空白的地图涨满了身体

【《水》诗刊出品】

水域：火棠王不用李昀璐

漩涡：孟垚

浪潮：周幼安

波纹：李遂

叶子上的修行：广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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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水诗歌奖 评审中，敬请期待

水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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