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城行记之一:这个旅行团背后的人物轶事

文摘   2024-06-13 13:59   印度尼西亚  

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旅行团,15人,六对夫妇,另有三位单独出行的男士。他们大多系印尼富商,全部来自雅加达。

六对夫妇中,五对半是华人,其中一位太太的丈夫是印尼本地人,并且是退役少将,曾任南加里曼丹第六军区司令和印尼武装部队副参谋长。

这个旅行团,成员各有非同寻常背景,故事蛮有说头,分别介绍如下:

一、领队丘昌仁夫妇

丘先生是福克斯(FKS)集团创始人,东南亚大宗农产品供应链的巨头之一。

在拥有2.7亿人口的印尼,集团规模之大,堪称一个全方位的食品加工业王国。几乎每家每户的厨房,都少不了FKS供应的必需品——糖、豆制品、面粉、米粉、玉米淀粉和各种零食。

印尼媒体报道说:这20年来,FKS集团以一种“从农场到餐桌”的商业模式,为五大洲20多个国家的2800多家客户提供服务。

有关丘先生的FKS集团,以及他本人的创富故事,我在之前的公号文章中已有介绍,此处不再赘述。总之,他是一位传奇而低调的华商大佬。

一般而言,人们对富豪的生活总是满怀好奇,充满各种猜测,想象他们过的日子肯定是奢华不已、纸醉金迷。其实不全是如此。

比如这位丘昌仁先生,平时在办公室,除了掌握企业动向,会客或开会,也和普通人一样,低头刷手机,看视频,和群友聊天。他对穿着打扮并不讲究,衣服鞋帽无需名牌,整齐舒适就OK。但其业余时间,有三大爱好:一是打羽毛球,二是听歌,三是外出旅行品尝美食。说起来都挺健康,也相当亲民。

他有两个羽毛球馆,其中一个就在苏迪曼将军大街旁边——他的私人会所附近,对外开放,曾有一些印尼和中国的羽球国手来此挥拍,一较高下。

70岁以前,丘先生每星期会到球馆打上两回,每次一小时。我亲眼看到,他在场上接球沉稳,扣杀凶狠,力道十足,还专门找了一个年轻小伙与之对阵。有一次我跃跃欲试,上场和他比划了几下,结果五分钟不到便大汗淋漓、气喘如牛,根本应付不了。以至于旁边有个华人问我:”你和伯埃迪(丘先生的印尼名字)谁年纪更大?“

我一时窘住,不知如何作答。其实我比丘先生小十来岁,却因体力不支,竟被人感觉已经年迈,真是不好意思。这一两年,丘先生不怎么打羽毛球了,原因是有了年纪,再去抢球,很容易扭伤脚踝

羽毛球打得少了,但丘先生听歌的嗜好却一如既往。他听歌的习惯与一般人不同,基本上不听音响里播放的歌曲,而是请真正的歌星来“唱堂会”。

所谓“唱堂会”,是我按中国人的说法起的名称,南洋华侨并不这么说。旧时富贵人家逢结婚、祝寿等喜庆之事,将戏班、艺人邀至家中演出助兴,以此招待亲朋来宾,同饱耳福。

丘昌仁从小爱听东南亚和港台一带中文流行歌曲,走火入魔,如痴如醉。事业有成之后,便邀请几位七八十年代即在雅京出名的老牌歌星,有男有女,连同两位乐手一起,每个星期都到家里,演唱给他和夫人倾听。

2020年疫情之后,“唱堂会”地点改在他会所的歌厅。只要没有出国,丘先生每逢周六下午,必把歌星招来,轮番上场,连唱三四个钟头,乐此不疲,不听到尽兴不罢休。他们夫妇都很好客,在此备下各种茶点,各自呼朋唤友,大家好吃好喝,也纷纷上台大展歌喉,实在非常享受。

前面说了,丘先生还有一个嗜好——那就是美食。

我曾在一篇文章里说过:

他们夫妇二人都是天生的美食家,无论在雅加达还是在其他地方,一有时间和机会,都有兴趣追求完美的饮食。
丘昌仁中等身材,瓜子脸,红光满面,额头发亮,目光炯炯。《厨房里的哲学家》一书中说,这种相貌的男士,一般上都是好胃口、有口福之人。

而那些爱吃甜食的女性,身材多数比较小巧,容貌也很清秀,她们的味觉通常与众不同,重要的是,她们天天享受甜食和各种美食,却不必担心长胖,永远保持苗条。丘夫人就符合上述特点。

丘先生偕夫人外出,如果遇到好吃的,必不放过,不管多贵,总要一饱口福。有次到香港,尖沙咀有家餐厅,一道招牌粤菜——龙王珊瑚炒螺片名满天下。那大厨绝技在手,控制火候得宜,把螺片炒得鲜嫩弹牙,香脆无比。如此顶级美味,中等尺寸一盘,售价1,080元港币,真心昂贵。丘先生二话没说,一下叫了两盘,他和夫人吃个痛快。

去年8月,马来西亚举办云顶世界狮王争霸赛,丘先生身为印尼全国龙狮运动联合总会主席,曾率团到场观摩取经,顺便带大家在云顶和文冬山里的榴莲园,饱尝了当地著名的“猫山王”。

去年8月5日,丘先生开心地在云顶请大家吃榴莲。

这伙人大快朵颐,神魂颠倒,回味无穷。如今快要一年过去,仍是念念不忘。

端午节前夕,丘昌仁和夫人决定再请这伙朋友,前往大马槟城一游。

此次率团去槟城,主要出于以下考虑:

其一,丘昌仁去年从大马云顶观战舞狮争霸赛回来,经多方筹备,他领导印尼龙狮协会于今年5月中旬,在雅加达成功举办了印尼首届“总统杯”世界舞狮锦标赛,同时还举办了“国防部长杯”舞龙大赛和“青年体育部长杯”国际北狮赛。

三项比赛都很圆满,甚至比赛水平超过云顶,而印尼代表队也如愿以偿拿到冠军。丘先生和他的团队,满腔心血和一番辛苦没有白费,他觉得很欣慰,应该犒劳自己和大家放松一下。

印尼中文报纸有关首届总统杯世界龙狮锦标赛的报道版面。

其二,丘先生在槟城有个客户老友王先生,要生请他过去玩几天,发信息给他:“哎!老兄,我这里有世界上最好吃的榴莲,并且6月6日是采榴莲最好的日子,你来不来?”

丘先生说:“我一定来!但是还要带十多个朋友一起去,可以吗?”

王先生是个爽快人,回复说:“来来来,多多益善,热烈欢迎!”

于是,这个榴莲旅行团便准备出发了。

二、珠宝商陈和夫妇

陈和先生名如其人,平和温润、多才多艺。他祖籍福建安溪,父母是印尼华侨,书香门第,五十年代回国深造,毕业后被分配到陕西,陈和就出生在古城西安,家住大雁塔附近。陈和在那里读了小学,普通话字正腔圆,完全北方口音。他家邻居有一位音乐学院教授,二胡名师,陈和小时候跟这位教授学过两年,打下二胡童子功,虽然后来几十年都没再摸过,去年来丘先生歌厅听歌,才又捡起这门技艺,尝试拉了几曲,顿时技惊四座,博得齐声喝彩。

陈和先生与太太魏女士。

他太太姓魏,祖籍福清,印尼出生长大,身材高挑,面容秀丽,能说简单国语。每当陈先生为朋友表演二胡,太太都是忠实听众,热烈鼓掌之外,还会举手示意,高声叫道:“赛马、赛马!再拉一个赛马!”

陈和于是微微一笑,悉听尊便,把那首名曲《赛马》拉到出神入化。二胡弓弦在他手上,时快时慢,热烈的气息粗犷奔放,由远到近,清脆而富有弹性的跳弓,强弱分明的颤音,描绘了赛马盛况。那动人的旋律如激流欢唱,奔腾嘶鸣的骏马,被他表现得惟妙惟肖。

我用手机录了一段陈先生拉的赛马,然后和国内二胡名家拉的赛马对比了一下,老实说,我没听出有什么区别。我把这个感受告诉陈先生,他连忙摆手,说:“哎呀丁老师!可别这么夸奖。我这水平,皮毛而已,比人家差得远啦!”

陈先生精通音律,歌也唱得好,男高音,清澈明亮,抒情味道很浓。我特别喜欢听他唱的粤语歌,就算听不太懂,依然走心入脑,这可能要归结到粤语本身的九韵六声,比普通话多了些韵声,让粤语听起来的就格外吸引耳朵。

1973年,陈和随家人到了香港,在香港度过了青少年时代,所以粤语也说得十分地道。后来娶了印尼华人太太,他就来到印尼生活,经营珠宝生意,还与朋友合作,在雅加达中央公园开了一间品牌级的高档餐厅——五星海鲜酒楼,丘先生便是那里的常客。这位陈先生从事的行当,正所谓高端大气上档次,在富豪客户圈里有很好的口碑。
陈和夫妇对马来西亚十分熟悉,原因是九八年印尼发生排华暴乱,他们的孩子当时还小。为了给小孩找个安稳的地方读书,全家人移居吉隆坡,在大马生活了六年,后来才又返回雅加达定居。
由于小时候有在中国内地生活的经历,陈先生一直喜欢吃陕西的面食,对祖籍国感情深厚,怀有强烈的认同。
他给我讲过一件事:“有一年,我和太太去深圳,入住酒店,前台小姐看到我们拿的印尼护照,是印尼华人,就对我们特别亲切热情,说:“欢迎海外游子!这儿就是你们的家。我太太一听,当时感动得眼泪就下来了——不管啥时候,中国强大了,咱们华人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
三、机械进口商洪鼎瑜夫妇

洪先生个头不高,斯文有礼,总是笑容可掬。他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圆脸庞,似乎青春永驻,69岁了,看上去也就50多一点,真令人羡慕。洪太太也和夫君一样,笑口常开,性格活泼,喜欢唱歌跳舞。夫妻俩都是丘先生歌厅的“发烧友”,每次都乐呵呵地赶来参加“堂会”。

洪先生和太太槟城留影。

洪先生祖籍福州,出生于印尼苏北的一个小城市,华校读到四年级,就给印尼政府关闭了。但他通过勤奋补习,中文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尤其对中国古典诗词兴趣多多。

有一回和我聊起白居易的叙事诗《长恨歌》,全诗60句,不算标点符号,840个字,他居然当当当一口气背诵下来,只字不差,顿时把我“震”得连声赞叹!坦白讲,洪先生这功夫,不要说在华文中断过32年的印尼,即便在国内,又有多少人可以背出?反正我这所谓的文化人,也只记得其中几句,真是惭愧得很!

洪先生后来搬来雅加达,考入一所印尼大学,与一位来自三宝垄的华人女同学相识相爱,就是他现在的太太。

他毕业后开始做机械进出口的国际贸易,事业成功,四个儿子也都挺有出息,他在本哲山上的避暑胜地买了一幢花园洋房,周末就去度假,经常出国旅游,一家人生活的颇为惬意。

洪先生虽是商人出身,气质作派却像一个书生。这夫妇俩平时比较安静,但有时候也爱开开玩笑。此行槟城,大家去一间特产店购物,有一款名为“东革阿里”的铁罐装食品摆在柜台,此乃南洋生长的一种树木,“马来人参“之美誉,据说壮阳功效蛮厉害。洪先生拿起一罐,笑眯眯地对那位年过七旬的印尼退役将军和他太太介绍一番,然后调皮地眨眼睛:“哎,伯托诺,男人最喜欢的东革阿里,你不想服用几罐吗?”伯托诺夫妇听了,面面相觑,不禁哈哈大笑。
洪太太在一旁问我,丁老师,你知道东革阿里的功能吗?我说,知道,是给老男人吃的,但是我和洪先生还没有老,所以不必。洪太太笑着竖起大拇指,说了句印尼话:“宾得尔(聪明)!商阿斯巴兰古(非常棒)!”
四、退役将军托诺和他的华人太太

托诺·苏拉特曼(Tono Suratman)先生,是这个旅行团唯一的印尼本地人。今年72岁,棕色皮肤,有两道浓眉,体格敦实硬朗。他是印尼国军的一位退役将领,出生于南苏拉威西的望加锡,年轻时当过击剑运动员。1975年军事学院毕业,先在特种兵服役,成为时任连长的普拉博沃(现任印尼国防部长、候任总统)的战友和部下。两人都曾赴东帝汶作战,肩并肩在战场出生入死,惺惺相惜,结下深厚友情。

托诺先生后来担任过印尼第六军区司令,驻防南加里曼丹;2012年升任印尼武装部队副参谋长,获少将军衔。

托诺将军戎装照。

他退役后,曾连续两届当选印尼国家奥林匹克委员会(KONI)主席。普拉博沃当上国防部长后,称赞托诺·苏拉特曼是“印尼武装部队历史上最好的士兵和军官之一”2019 年 12 月,他被普拉博沃委任为马格朗印尼军事学院附属学校——塔鲁纳努桑塔拉高中校长。
印尼媒体透露说,普拉博沃原本打算提名托诺担任一家印尼央企的总裁,但是托诺更愿意去管理学校,于是便获得这个职务。
我第一次见到托诺先生,是上回跟随丘先生带的舞狮观摩团去大马云顶。老实说,我对行武出身的人一向怀有敬畏,特别是托诺先生还曾是一位印尼将军。如果在国内,一般人恐怕没有机会与这样高级别的军官结伴同行,哪怕他已经退役。
我发现这位托诺先生非常随和,除了身上依然带有挥之不去的军人气质,同大家在一起,朴实亲切,也很热情,与国内退休的普通老头没啥区别。一路上过关出入境时,还经常帮忙大家拿行李,中途上车,他们夫妇如果先上,就主动坐到最后一排,同行的朋友过意不去,请他和太太坐在前面,托诺也一再摆手谦让,坚决不肯。
上回在云顶,丘先生请吃“猫山王”榴莲,这伙人吃到兴高采烈,托诺先生也是眉开眼笑。丘先生问大家,接下来还想吃什么?托诺在一旁快活地用中文大叫:“排骨茶!排骨茶!”我有些纳闷,小声问丘先生:“托诺先生不是印尼人吗!怎么也要吃排骨茶?”丘先生告诉我,他和太太都是基督教徒,所以没有穆斯林那些忌讳。
我明白了,能一起吃喝,是托诺先生方便同这些华人朋友打成一片的重要原因。
托诺先生虽然退役,并且从不摆普。但毕竟当过将军,在一些地方说话办事都还好使。有一次丘先生带我和托诺的儿子去南加马辰,返回时,有一名军人在机场送行。只见他领着我们,无需排队办登机手续,也不用安检,畅通无阻,直接来到VIP候机室,端上咖啡点心,方才礼貌告别。我一查资料,原来托诺曾在此地做过军区司令,余威仍在。
托诺将军夫人是位华人老太太,白皙端庄,和蔼可亲,花白的齐耳短发,烫着波浪。她和友族丈夫十分恩爱,出门在外、大庭广众,老两口经常很自然的手牵手。大家在酒店喝咖啡,我举起手机,示意给他们拍张合影,将军夫人就赶快站起来,绕到丈夫背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留下这个温存的画面。

五、华社贤达黄耀汉夫妇
在印尼华社,黄耀汉先生是一位活跃人士。他是苏北马达山人,62岁,年富力强,主要经营雅加达至棉兰物流生意与进出口贸易,同时还将大把精力投入到各个社团,身兼数职、乐此不疲。
他是世界佛教旅游协会副总主席、马达山乡亲联谊会主席、印尼华裔总会联络部主席,也是印尼龙狮协会的副总主席。很多场合,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
他平时热衷推广印尼旅游,对故乡马达山的民俗文化情有独钟。不管到哪里,都不忘打开折叠手机,向人展示马达山和多巴湖的美景图片,滔滔不绝讲述那里的风土人情,然后一个劲地邀请:“来呀,来呀!到多巴湖,我保证你去了就像上了天堂。”上个月,印尼龙狮总会举办世界锦标赛,开幕式表演的马达山系列民族舞蹈,奇妙多姿、风情万种,实在称得上是印尼国家级的瑰宝艺术。这幕后的策划者就是黄耀汉先生。

黄先生夫妇在槟城品尝小吃。

黄耀汉颇有社会活动能力,交游广阔,人缘很好。2022年5月,他为女儿出嫁举办婚礼,当时正值疫情,仍然盛大隆重。雅加达中文报纸这样写道:

勿加西东芝卡郎贾巴贝卡(Jababeka)高尔夫球乡村俱乐部外,花牌林立,场面极其热烈。宴会大厅装饰得绚丽夺目,五彩缤纷,左侧大型宽银幕放映出婚礼的一系列过程。一对新人从雅加达乘直升机飞赴婚宴会场,马达山传统舞蹈迎接一对新人及双方家长,烟花怒放,嘉宾欢腾。印尼旅游部长善迪亚卡和几百位华社贤达应邀出席。

黄先生还是个狂热的高尔夫球迷,此番偕太太参加丘先生组织的旅行团,他还背着一人多高的高尔夫球具。到了槟城,黄耀汉让太太和大家一起逛街,品尝美食,他自己则抽空找当地球友打了两场高尔夫。

他知道我是个写文章的人,就总过来和我聊天。黄先生说,丁老师,你知道吗,我为什么抓紧时间练高尔夫?因为本月下旬,我们印尼黄氏宗亲总会就要举办世界黄氏杯高尔夫大赛,已经是第八届了,有9个国家上百位黄姓宗亲的高尔夫好手参加,我是选手,也是筹委会主席,水平不能太低了啊!所以,我写了一篇欢迎晚宴的致辞,但是最后一段不够给力,拜托你帮我加点“料”好不好。

我替他润色了一下,又加了一小段弘扬黄氏精神之类的高词大句。黄先生看了非常满意:“哇嘟!丁老师,专业人士就是不同,这下子,我这个筹委会主席上台演讲更有信心了。”
六、医疗器械供应商熊先生夫妇

旅行团在槟城机场的合影。右一和右二系熊舜威先生和太太蔡莲萍。

旅行团到达槟城第二天,又有一对雅加达的华商夫妇——熊舜威先生和蔡莲萍女士加入进来。熊先生是前文所说的陈和先生的朋友,经营医疗器械,生意做得挺大。他在唐格朗还拥有一家生产销售摩托车的公司,是同中国嘉陵集团合营的。离开槟城前,熊先生夫妇找我聊了几句,互相加上微信,就匆匆道别了。蔡女士说,她儿子留学美国布朗大学,对历史文化很有兴趣,希望儿子有机会可以和我交流。其他情况未详。
七、“可可大王”叶先生
叶先生大名叶栋生,印尼客家人,高大魁梧、南人北相。他两次跟丘先生的旅行团到马来西亚,都是单身出来,未携家眷。我问同行的洪先生,你们几位老板,都是和太太形影不离,出双入对,为何叶先生总是一个人出来呢?洪先生小心谨慎地回答:是啊!我们也很奇怪,叶先生有太太,可是没带出来,究竟为何?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也不便打听。

叶栋生先生在槟城酒店。

我按捺不住好奇,便不揣冒昧,直接问了叶先生。叶先生朗声笑道:“哦!是这样,我的儿子媳妇在新加坡工作,一个孙女,十三四岁了,喜欢跟爷爷奶奶在印尼生活。我太太也很宠爱这个孙女,我如果带她一起出国,就要把孙女交给佣人照顾,太太不放心,所以我就一个人到处走走。”

这位叶先生,多年担任印尼可可行业协会主席,在可可产业界有个响亮的印尼文名字:彼得·贾斯曼(Piter Jasman),所以丘先生称他是“可可大王”。

我在新浪网上看到报道说:贾斯曼创办的BT Cocoa公司,是亚洲两家最大的可可豆(巧克力的主要原料)研磨商之一,另一家是马来西亚的源宗集团(Guan Chong)

叶先生告诉我,印尼曾经是全球第三大可可豆生产国,产量仅次于科特迪瓦和加纳。但近年,可可树的“娇贵”让许多农民开始改种利润更高、更易栽培的作物,如玉米、橡胶和棕榈。因此,他有意压缩了一部分自己的可可产业,改做其他项目。
我在新浪网上看到报道说:“2019年2月,斯曼(叶栋生)把他的BT Cocoa公司,以90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新加坡奥兰国际(Olam International)集团”。
叶先生祖籍梅县雁洋镇,与叶剑英元帅同一个故乡。他父亲叶桂材前辈17岁下南洋来到印尼,从小商小贩开始,一路打拼,于70年代开办了规模不小的甜味素(糖精)工厂。
那个时候,梅县老家异常贫穷,早在五十年代,叶先生的老爸就不断寄钱寄物给村里亲友,一直寄了20几年。但一直寄钱也不是办法,建学校培养人才,才是根本出路。于是在1987年,老华侨叶桂材先生便捐资130多万元人民币,为家乡重建了"三乡中学教学大楼",1992年又新建了学校综合大楼,前后捐资400万。这在30多年前,堪称是一笔惊人的巨款!

叶栋生回到梅县祖籍地老家,在父母的照片前留影。他为父母对故乡的公益心感到骄傲。

叶先生说话不紧不慢,条理清晰,也蛮有趣。
他给我讲了一段自己创业的故事:
1975年,我20岁,开始出来做事情,从雅加达搬到唐格朗。当时我老爸在唐格朗有一座工厂,工厂后面,有很多空地,都是印尼人的。有一天,印尼人地主过来找我,说:“我把那些地皮便宜卖给你好不好?”我说,“可以呀!但是我一时没有那么多钱。”印尼人说,“没关系,我先把地给你,然后我每次需用钱的时候,就从你这里拿一些。”我说好吧!反正每次拿的也不多。印尼人就高高兴兴把地皮转让给我了。
后来,他每个月拿一些,一两年就全部付给他了。这个印尼地主拿了钱之后,就娶了几个老婆,然后又带着老婆孩子,去沙特阿拉伯麦加朝觐,钱就花得差不多了。他的钱用完了,就去我工厂看大门了。
哈!一般印尼人都是这样,有钱就花,花完再去打工,这是他们的生活逻辑,或者叫生存哲学。
过了不久,这个印尼人又过来找我,还抱来两只鸡,白色的,很漂亮。他说,老板,这是肉鸡,市场上很好销。你工厂后面的土地不如拿来养鸡。我说,可以呀!可是我也不会养鸡怎么办?印尼人说,你不会,我会,我来帮你养就OK。于是我就买了2000只小鸡,办了一个养鸡场,雇那个印尼人协助打理。买鸡苗可以欠账,账期三个礼拜,2000只小鸡,刚好三个礼拜就可以出栏,卖给市场,滚动发展,不用本钱,就达到4万只规模。一只小鸡养到大,那时候的成本是250盾,卖出去是800盾,利润相当可观。你看,我办养鸡场,连土地带饲养,基本上没怎么投资,就赚了不少的钱。
又过了几年,发生了鸡瘟,养鸡场不好搞了,我就用养鸡场的地皮。改建了一座三星级的尼拉延王宫酒店,100间客房,附设酒吧和餐厅,可以容纳1500位客人,1991年开张,一直经营到现在。
叶先生愿意和我闲聊,与许多盼望中国强大的印尼华人一样,他特爱听我说中国发展进步的事例。我给他讲了一个网上看到的,当年沙特购买中国军火的故事:
1987年,中东石油土豪国沙特,派苏尔坦亲王到北京,要买中国的东风-3中程导弹。当时这种导弹成本是一百万美金一枚,谈判时,中方代表心里没底,怕要价太高,把客人吓跑了,就打算报价一千万美元一枚,于是在询价开始后,小心翼翼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结果,还没等中方说出后面的数字,苏尔坦亲王就激动地拍板:太好了!一亿美元一枚,便宜!给我来35枚,钱会放在集装箱里了,马上从海上运过来。这让中国又惊又喜,要知道,那时候中国的GDP还不到3000亿美元,外汇储备只有20.5亿美元,这一笔交易就达到了惊人的35亿美元,而且是现金支付,简直是天上掉下了馅饼!而沙特同样也是又惊又喜,原来他们以为,至少要2到3亿美金才能买到一枚导弹。没想到一亿美金就成交了,真是无比划算。
没多久,这批导弹就派上了用场,1990年,伊拉克派兵10万占领了科威特,并对沙特虎视眈眈。如果沙特没有导弹,分分钟就被伊拉克吃掉。于是沙特各电视台,不断播放东风导弹进入发射阵地的画面,由于这种导弹采用多弹头分导式打击,敌方无法拦截。萨达姆思前想后,愣是没敢对沙特动手。
2008年汶川发生大地震,沙特为了报答中国卖给他们导弹,第一时间捐赠了五千万美元现金,还有一千万美元物资,是当时全球捐款最多的国家。由此可见,双方因为这笔交易,真正实现了合作共赢。
叶先生听罢这个故事,开心极了,哈哈、哈哈……发出由衷的笑声。
八、肝胆外科医生郑正冉

郑医生七十年代生人,是这个旅行团最年轻的一位,此行也是一个人出来。他祖籍潮汕,在西加里曼丹出生。dan在雅加达读了医大,就留学去杭州浙江大学医学院念研究生。
当时的小郑同学,只会说印尼话和英语,普通话基本不会。结果进浙大六个月,就把中文语言关给过了。小郑不仅聪明,而且好学,他的导师,是顶尖级的肝胆外科和肝移植专家郑树森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但是带学生只用中文上课。郑正冉虽然能听懂,却看不懂大部头的中文医学书。逼得他只好在医学书旁放一本英汉字典,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啃,每天苦读到深更半夜,一页书,往往要看一个星期,就这样硬是全部啃了下来。
他在浙大读了5年,研究生毕业,回雅加达给患者看病,积累了一些临床经验之后,又分别去了韩国和日本的医学院进修。终于练就了肝胆手术的绝活,成为印尼医学界这个专业的名医。
郑医生现在是雅京一所大医院的肝外科的首席专家,也在特利刹蒂大学(Universitas Trisakt)医学院教书。他的学生已经有不少人是各医院的骨干医师了,他本人当然非常繁忙,病人很多。做肝胆手术往往要在手术台前站几个钟头,压力特大。他做手术有个习惯,必须一边听歌,一边动刀子,否则就无法聚精会神。
这时候,他只听一位印尼家喻户晓创作歌手埃比特·阿德(Ebiet G. Ade)演唱的歌。

老歌手作为郑医生的偶像,陪他把无数患者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郑正冉始终没有机会和那位偶像见面,直到有一天,他和太太去了丘先生的私人歌厅,居然与偶像不期而遇,顿时激动得欣喜若狂。原来丘先生也喜欢那位印尼老歌手,并且把他请来演唱,郑医生上前诉说了自己的崇拜,与之紧紧握手,了却了一桩莫大的心愿

郑医生夫妇在丘先生的歌厅见到了偶像歌星埃比特·阿德先生和夫人。

郑正冉还有一个爱好——喜欢驾驶名牌跑车,不惜花巨资买了两辆,一辆法拉利,一辆兰博基尼,都是红色车身,热情洋溢,炫耀着一种荣耀。郑医生把手机打开,给大家展示他的跑车,我不懂车,听说这类跑车每辆价值近百万美金,不由在一旁暗自感叹:原来在印尼当一个名医是这样有钱!
九、写文章的丁见老师
丁见就是我,曾经在国内当过记者,后来到印尼写作华人精英的传记,也帮华社写点东西。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我自称是丁叔叔,但是大家都叫我丁见老师。我开办了一个“丁见印尼纪事”公众号,算是一个小众自媒体,五六年下来,发表了300多篇文章,都比较长,感谢读者还愿意看,现有一万多粉丝,我很高兴。当然我更感到幸运的是,因为写文章,让我认识了丘昌仁先生和许多华社朋友,他们对我都很爱护,使我有责任也有兴趣把他们的故事记记录下来。

本文作者丁见(左一)与旅行团成员在槟城八腾小食中心。

此番槟城之旅,奇妙而令人感动的见闻还有很多,我还有幸认识了几位马来西亚华社值得尊敬的模范人物——王德明先生、程福隆先生,以及拿督陈建得先生。我原本要在这篇公号把他们一一写出来,但不知不觉已经写了9千多字,太长,怕读者看到疲惫,那就下期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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