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不久出了趟远门,跑到南加里曼丹省首府马辰待了两天,又去下面一个县的煤炭码头转了一圈。
马辰(印尼语:Banjarmasin 译音:班加马辛),马辰是中国人给它起的名字。
这次陪华商老板跑了那么远,又是从未去过的地方,总得写点什么。
先说一下马辰所在的加里曼丹。
这个加里曼丹岛过去叫婆罗洲,是世界第三大岛,面积74.33万平方公里,但是整个加里曼丹的人口才1638万,不足上述中国华南地区的十分之一。
该岛还有个特点:一岛三国,分属印尼、马来西亚和文莱。
加里曼丹岛蜿蜒的河流和无边无际的热带雨林。
其中印尼块头最大,占了73%(53.9万平方公里);马国占26.2%(19.81万平方公里);小小的文莱只占0.8%(还不到6000平方公里)。但如果说到经济,却是占地越大的越穷,占地最少的反而最富裕。
你看印尼,在加里曼丹下设东西南北中五个省,地大物博,可是大部分地方还比较落后。
马来西亚在该岛管辖砂拉越和沙巴两个州,发达程度还行,经济水平属于中不遛。
再说一下南加里曼丹和马辰此行的缘由
南加里曼丹是印尼在该岛的五个省份之一,五省中面积最小,但是也有37万多平方公里,比两个广东省还大,人口只有400来万,不及一个广州市的三分之一,典型的地广人稀。
马辰作为省会,人口六七十万,已经是印尼加里曼丹地区第二大城市(第一大城市是东加省会三马林达)。
从雅加达坐班机,向东北方向飞行一小时五十分就到了马辰,机场是新建的,航站楼不小,旅客不多,空空荡荡。老板丘先生告诉我,马辰新机场之所以建的比较大,是因为每到朝圣月份,南加省的回教徒就会蜂拥而至,争先恐后飞去沙特麦加,诺大的候机大厅都是给他们预备的。
马辰国际机场航站楼一瞥。
丘先生说,他当年看到此处地皮如此之大,曾经想开发房地产住宅,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的土地虽然平阔,但是地下水很浅,土质松软,许多地方如同沼泽,建平房没有问题,如果建高楼就需要打很深的桩基才行,成本太大,再加上城市人口偏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十多年前,国际煤炭行情不断高涨,丘先生的FKS集团在南加塔宾(Tapin)县投巨资修建了一座内河运煤码头,远景设计年吞吐量5000万吨,一期工程每年运量可达2000万吨以上,是全印尼第三大的煤炭专用码头。
但天有不测风云,2012年他的煤炭码头刚建成投产,国际煤炭需求就开始大幅度下滑,运输量锐减,码头业务一直在低谷中煎熬。直到去年疫情结束,又慢慢恢复,现在年运输量已达1000万吨,效益终于显现。
“好在我们的主业是白糖、黄豆、面粉和玉米等大宗农产品的进口加工,集团不靠煤炭运输赚钱,不然压力就太大了!”丘先生感叹。
我跟丘先生说:“中国有个著名的房地产老板冯仑说过:伟大,都是熬出来的。企业更是如此,你熬得住,出众;熬不住,出局!
你看华为这几年被美国“断芯”制裁整得死去活来,差不多只剩一口气,硬挺下来,结果又推出新款Mate60 Pro手机,疯狂热卖,一飞冲天,全世界都刮目相看。”
丘先生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他已经十年没来过马辰了。如今码头事业看好,下属都盼着这位集团大家长过来分享一下再度崛起的喜悦,丘先生就带着两位经理一同前往,顺便邀请我也来参观。
从机场到市区车程五十分钟,马辰街道映入眼帘。
路过一座华人寺庙——良心寺(下图)。资料介绍:该寺庙建于 1898 年,位于Martapura 河畔,被认为是早期中国人移民马辰的历史见证。
为了吸引旅游,马辰有关部门希望借鉴国外设计水上房屋的经验,在本市也建造了一些具有现代特色的兰亭阁,供游客住宿体验。
比如像下面的图片这样。
但是在我这样外来的旁观者看来,马辰河道纵横,其遍布城区的水上民居虽然有些特色,住在里面恐怕很不舒服。
原因在于,由于河道缺乏管理,相互没有疏通,那些房屋下面的沟渠大都是死水,布满很多漂浮物,显得肮脏不堪,景象令人不快。
丘昌仁先生与张锦泉先生(右)相见欢。
我问张锦泉主席,作为一个华人,当初是怎样博得印尼岳父大人欢心,抱得市长千金美人归的?
张先生朗声笑道:“等一下,等一下再讲!”
可是接下来就没机会再问,于是便留下一个悬念。
那就讲点与马辰有关的历史故事吧。
要说马辰在印尼的知名度,好像不是很高。以我个人的感觉,比不上西加的坤甸,可能和坤甸华人占比较大,华社活动丰富,并时常报道有关。
马辰虽然不甚出名,却曾经是新中国成立后最早开办领事馆的一个城市。
资料记载:
老一辈外交官聂功成先生,上世纪六十年代曾担任过中国驻马辰领事。
他回忆说:加里曼丹岛最大的问题在于交通不便。岛内各个地区之间来往不便。比如从马辰去西加里曼丹省的坤甸,只能乘船或乘飞机去雅加达转机飞坤甸。
马辰当时的地方病是肺结核和麻风病,破伤风也很厉害。在我去马辰领馆以前,领馆的一名印尼文翻译吴振江因得破伤风不幸身亡。
马辰虽靠海边,但气候仍然炎热,翻译吴振江同志晚上起来小便,没有穿鞋,被铁木地板的一根小刺刺破脚掌。当时并没有感到是问题,但过了一个礼拜,感到身体不适,好像是感冒,有点发热,并未重视,只是吃了感冒药。一天以后仍不见好转,体温上升,病情有发展的趋势。去医院找医生看,医生说是感冒,按感冒治疗,但病情继续恶化且发高烧,持续不退。
当地华侨对地方病有经验,他们说很像破伤风,因为已经开始抽筋。领馆把这个看法告诉医生,同时电告大使馆转报国内,请外交部找中医处方。外交部找到西苑中医院,该院认真负责而且立即开出处方。他们考虑到国外的情况,只用两味药,即黄酒加蝉花,服后即好。大使馆收到这个处方后,马上派人到雅加达中药店里买了两服药。为了保证把药及时送到,一服托华侨,另一服中药在机场找到一位去马辰的军官,托他们务必于当日带到领事馆。
两服药都在当天带到。领事馆征求当地医生用中药治疗的意见,医生坚决不同意,并说如果用中药治疗,一切后果应由领事馆负责,医院不能承担任何责任。当时病人已经抽筋得很厉害,抽筋时要由两个人按住他的手和脚,否则,即使病人恢复健康也不能伸开手脚而成为残废。结果,颇费周折搞到的中药也不敢用,病人过了两天就去世了。
在我去马辰以后,有一个饼干厂的华侨工人被机器伤了四根手指,皮肉几乎被轧掉,露出骨头,医生马虎地缝合。过了几个月之后,破伤风发作,症状同领馆去世的翻译一样,已经抽筋很厉害了。有几个侨领到领馆来要求把那些给翻译买来的中药拿去试试。他们说,病到这个程度已经无药可救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管出现什么情况,绝不会怪罪领馆,我们几个人担保,现在只有这一条路还可能有救,否则只有等死了。这样说我只好把药给他们了。
他们拿去后,当天下午就给病人灌了半服药,这时病人已经张不开口了,夜里大汗淋漓,次日凌晨病人开始清醒,不再抽筋。在医生上班之前,又把另一半药服了。结果奇迹出现了,病人不再抽筋,逐渐清醒。医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最后两天几乎没有吃药打针,而且,即使打针吃药也是无济于事,可为什么病人起死回生?!
聂功成在印尼工作了5年,先后做过驻棉兰、登巴萨和马辰的领事,后来升任外交部领事司司长,又做过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因为是年轻时代派驻印尼,他对印尼和马辰的印象和感情都比较深。退休后,聂先生还专门回过印尼,又去马辰故地重游,会见华社老朋友,感慨万千。
聂功成了解到,马辰市六七千华人,后来只有一人保留中国国籍。绝大多数华侨入了印尼国籍。他对此颇感欣慰,认为这的确是很大的转变。
在聂先生看来,“我们应该肯定加入印尼国籍是件好事,但也应该看到这只是融入印尼主流社会的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华人要积极参与印尼的经济、文化建设;为当地社会多做善事,扶贫济困,同其他族群的人民和睦相处,赢得人心,获得主流社会的认同。再就是为人处世需要谨慎低调,不搞张扬炫耀。还要从心理上、感情上要主动同印尼人民打成一片,取得他们的信任,成为他们的朋友,以利于长期安居乐业。
中国有句成语,叫做“远亲不如近邻”,如有风吹草动,要靠近邻的帮助。”
这位老外交官说得没错,确属真知灼见的肺腑之言。事实上,这些年华社一直在这样做。当然还要持之以恒继续努力。
三
上图及下图:印尼南加里曼丹省的正在开采的露天煤矿。
塔宾县的煤炭运输,主要依靠航运,先由内河码头装入300 英尺长的万吨级的大型驳船,拉到几十公里外的海上,倒运装入六七万吨的散装货轮,再驶向国外港口。
塔宾河有四条支流,即穆宁河、塔塔坎河、哈拉特河和加东河。
FKS集团的PT TCT码头就位于塔宾河的一个转弯处,水深浪平,天然良港。当初,FKS集团为进军能源运输业,老板丘昌仁曾带领有关专家坐直升飞机沿着南加的河道反复勘察,最后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
丘先生介绍说,事实上那个时候,美国一家有名的国际性金融机构及投资银行——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 Holdings Inc)已经准备在此投资建设煤炭码头,并且拿到了印尼政府的“准字”。但在2008年,雷曼兄弟由于投资失利,在谈判收购失败后宣布申请破产保护,引发了全球金融海啸,造成当时轰动全球的“雷曼事件”。
雷曼兄弟破产后,被迫取消了塔宾码头的投资计划,并且在香港拍卖转让已经到手的码头“准字”。丘昌人闻讯赶到香港,在转让过程中力挫群雄,从美国人手里购买了投资所有权。之后花费两年时间,投资两亿美金建造了这个码头。
上图:FKS集团修筑的PT TCT码头煤炭公路运输线。
下图:码头监控视频呈现的煤炭装船情景。
上图:自卸卡车源源不断地开上码头卸煤栈桥。
下图:丘昌仁先生(中)与笔者(左四)和码头员工在卸煤栈桥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