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县方石坪|母亲踏上了寻找草药的艰辛之路

乐活   文化   2024-11-07 09:32   湖南  
作者简介:王立志,澧县王家厂镇南河村人,自由撰稿人,有天天写日记的习惯。

我的母亲


文/王立志
在那个宁静而又质朴的段家峪村,我的母亲诞生于此。
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段孝炎,是羊耳山煤矿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挡头大师傅。所谓挡头,便是在煤矿工人下到井里后,要身先士卒在前面进行探险开路的关键人物。外公从十三岁起便踏入了煤矿这片特殊的天地,一直到岁月在他身上刻下深深的痕迹,渐渐老去,令人惊叹的是,他在那充满危险的煤矿环境里,皮肤竟然从未受到过一丝一毫的损伤,仿佛冥冥之中有神灵庇佑一般,这也足见外公工作时的那份谨慎与专业。

至于外婆,母亲却很少向我提及她的情况,或许是那段记忆于母亲而言有些遥远,又或许是其中夹杂着诸多复杂的情感吧,而我也出于对母亲的尊重,从未过多地追问过外婆的过往。

母亲在她的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上头有一个哥哥,哥哥之后依次还有三个姐姐,而她的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在那个物资并不充裕、家庭孩子众多的年代,生活的艰辛不言而喻。

母亲常常会和我念叨起她小时候的读书经历。她仅仅读过一年级便没有再继续学业了,一方面是因为姐妹众多,家庭条件有限,资源需要分摊到每一个孩子身上,读书的机会自然也就变得稀缺;另一方面,母亲自己小时候对读书这件事也确实不太热衷。

然而,命运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为人生开启另一扇窗。后来,母亲跟着舅舅学习,在这个过程中,她竟学会了不少字,而且还能够背诵很多医书上的内容,这着实让我对母亲的学习能力刮目相看。其中有一副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方,母亲更是记得格外清楚,那药效据说十分厉害,在村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呢。

记得有那么一回,父亲遭遇了一场不小的意外。当时父亲乘坐别人的摩托车,不知怎的,脚后跟一不小心就伸进了车轮的支撑架里。随着摩托车的启动,车轮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那一瞬间,后果的严重性可想而知。父亲的脚后跟被车轮狠狠地绞伤,伤势十分严重。之后,父亲被紧急送往洞市乡颇有名气的跌打损伤诊所进行救治。在诊所里,医生们竭尽全力地为父亲治疗,前前后后花费了好几千元,可父亲的病情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全家人都为此忧心忡忡。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父亲这才突然想起母亲曾经和他提起过一个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方。可母亲生性胆小,一听要让父亲用自己记着的这个药方来试药,心里是一万个不放心。一来,她害怕这药方万一不对症,会让父亲的病情愈发加重,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二来,她也担心即便病情有所缓解,但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就害了父亲一辈子呀。

然而,当时的情况却十分特殊。父亲经营的窑厂不知为何突然散了伙,这无疑是给家里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原本就不宽裕的家里,经过这一番折腾,手里的积蓄更是所剩无几。看着父亲那受伤的脚和日益窘迫的家境,母亲虽然满心担忧,但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决定四处去为父亲寻找草药。

母亲就这样踏上了寻找草药的艰辛之路。她不辞辛劳,翻山越岭,在山间田野里四处寻觅。

整整找了两天,母亲才好不容易凑齐了十多样草药,可距离药方所需的全部草药,还差三四样没找齐呢。即便如此,母亲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找来的草药捣碎,然后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将捣碎的草药仔细地给父亲敷了上去。

后来,听父亲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起当时的情形,那药可真是灵验极了。父亲说,刚敷上那药,就能明显感觉到伤口处不像之前那么疼了,疼痛仿佛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按照药方的要求,一副药需要敷上二十四小时,当敷完第二副药之后,奇迹发生了,父亲的伤口竟然就基本愈合了。就这样,总共敷了五副草药之后,父亲就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看到父亲的脚逐渐恢复,母亲这才终于展露出了那久违的笑容。

而父亲呢,向来就是个爱宣扬的个性,经他这么一宣传,整个队上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会采跌打损伤草药的能干老婆,那一阵子,父亲可真是在队里大大地风光了一把,走到哪儿都有人夸赞母亲的本事呢。

再后来,母亲还把那个珍贵的药方告诉了我,并且亲自带着我上山去认识部分草药。母亲告诉我,这些草药的生长是分季节的,在夏天的时候,山上能找到六七样符合药方要求的草药;到了春天,也能找到三样;而还有两样比较特殊的草药,只有在冬天的时候才会有。

母亲深知我记性不太好,怕我把这些草药弄错,还特意用铅笔画了图给我。母亲画的图那可真是惟妙惟肖、十分逼真,每一根线条都仿佛赋予了草药鲜活的生命力,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对应的草药来。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仅仅只读了一年级呀,真没想到她画的图竟然能这么有动态感,想来母亲在平日里肯定是偷偷练习过的,不然哪能画得这么好呢。

母亲的本事可远不止这些呢。她还拥有一双能把家里的普通食材变成美味佳肴的巧手。她能够将家里收获的豌豆、麦子精心制作成豌豆酱、麦子酱,那味道,简直鲜香无比,光是闻一闻,就能让人垂涎欲滴。记得那时,大姨妈的三姐和舅舅家的小哥同在方石坪中学读书,大姨妈的三姐经常会到我们家来拿母亲腌制的腌菜带去学校吃,后来,舅舅家的小哥也常常会来拿腌菜去学校。由此可见,母亲做的腌菜味道确实很不错,深受大家的喜爱。

而且,母亲还有一手制作千层底布鞋的高超手艺。每年,母亲都会不辞辛劳地为全家人制作一双双精美绝伦的布鞋。在制作布鞋的过程中,母亲全神贯注,一针一线都倾注了她对我们的深情厚意。那密密麻麻的针脚里,蕴含着的是母亲对我们实实在在的爱,是她对家庭默默付出的最好见证。母亲这份深情的付出,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人间自有真情在,这份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
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大姐王先菊(那个时候由于医疗条件的缺失,大姐在六岁的时候夭折了),二姐王先华(二姐现在远嫁常德市),我王立志(现居住澧县)。

大姐的离去,无疑是母亲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在那个医疗条件匮乏的年代,面对孩子的病痛,母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每当回忆起大姐,母亲的眼神中总是透着深深的哀伤与无奈。

二姐远嫁常德市后,虽然也会时常回来探望,但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母亲每次送别二姐时,都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那眼中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而我,如今居住在澧县,虽然平时不能时常陪伴在母亲身边,但心中对母亲的牵挂从未减少。母亲在世时候,每次回去看望母亲,她总是忙前忙后,准备各种好吃的,仿佛要把平日里积攒的爱都在那短暂的相聚时光里全部倾注给我。

母亲的一生,历经了无数的艰辛与磨难,但她始终用自己的坚韧、勤劳和爱心,支撑起了这个家,照顾着我们每一个人。她就像一棵大树,无论风雨如何侵袭,都稳稳地守护着我们,为我们遮风挡雨。在我心中,母亲就是那最温暖的港湾,无论我走多远,都永远渴望着回到她的怀抱。

母亲死于2022年4月21日下午六点多钟。那是一个普通却又无比沉重的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仿佛也在为母亲的离去而黯淡。当得知母亲离世的消息,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

我匆忙赶回家中,一路上脑海里不断浮现着母亲的音容笑貌。曾经那个会为父亲寻找草药、绘制草药图的母亲,那个能做出美味腌菜、可口酱菜的母亲,那个精心为我们缝制千层底布鞋的母亲,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回到家中,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门板上(我们这里的风俗,人死后第一时间要用门板停尸,具体我也不清楚),她的面容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睡。可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用那温柔的声音唤我的名字,再也不会为我们操劳,为我们准备那些充满爱的美食和温暖的布鞋。

我跪在母亲身边,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我悔恨自己没能多陪陪她,在她生前,我总是忙于自己的生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她相聚,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二姐在母亲老去的那天上午赶了回来,我们姐弟俩守在母亲身旁,回忆着母亲的点点滴滴。那些和母亲一起上山找草药的日子,那些品尝母亲亲手做的美食的时刻,那些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走在乡间小路上的情景,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却也因母亲的离去而变得无比刺痛。

葬礼上,亲朋好友们都来了,大家都在感慨母亲的一生。她虽然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育,但她用自己的勤劳、善良和智慧,为我们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她的那些手艺,那些对家庭的付出,都将永远刻在我的心中。

如今,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两年多了,但她的身影依然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在梦里,她还是那样忙碌着,为我们做着各种事情。每次从梦中醒来,我都会陷入深深的思念和哀伤之中。我知道,母亲虽然不在了,但她的爱永远留在我们心中,那份人间自有真情在的感觉,也将伴随我一生,让我在面对生活的困难时,总能想起母亲的坚韧和对家庭的无私奉献。

二零二四年十月二十六号晚上十点

编辑: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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