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县盐井往事|难忘利民饭店的油糍粑粑
乐活
文化
2024-10-08 08:32
湖南
作者简介:网络作者张业元,祖籍澧县盐井,户口多安桥;置有两窝,长居安乡。经济吃紧,做点小买卖营生;手头活络,愉阅字里行间一九七九年十二月,我与骆诗华等人一同入伍,后来只有他在合适的年龄娶到了老婆。老婆年轻娇嫩,貌美贤惠,且岗位高尚,在医院当护士。今年国庆节,两口子一路自驾,去了杭州西湖,到了上海外滩。晚上和我视频聊天,喜笑颜开,又回忆起当兵时的情景。动身的那一天,我们第一站是澧县拥宪大队,发苹果,领法饼。晚上在津市看了电影《偷自行车的人》,夜深了就睡在“第一旅社”,天还未亮,就匆匆起床,乘船至长沙。异口同声——利民饭店的油糍粑粑。哈哈哈!抚掌大笑。入伍通知书下来,在雷公塔“区公所”领军衣回盐井,我姑妈和大伯一路追赶,要给我大钱,我假装不要,他们硬塞在我手上。平生第一次口袋鼓鼓的,二十块“大洋”。我当时住在盐井服装社,跑到对面供销社买了一个拉链皮包,怕以后钱多,无处置放。后来又到盐井利民饭店点了一碗包面(书上叫馄饨),外加三块“解放糕”。慢慢吃,心不慌,发糕完,包面光,轻“呼呼”,再喝汤。抬头一望,一对中年夫妇走过来,满面笑容,喜气洋洋。后面紧随一个俊娃娃,这娃也穿着刚领的军衣。互相招呼,介绍自己:我是金城八队的张家老三,裁缝的儿子,叫张业元,刚刚从农村“收回”,现在是“国家粮”户口(越缺失,越张扬)。他们父子姓骆,小骆也是要当兵去,名字叫骆诗华。我们出生同年,十七岁,青春做伴,激情燃烧。骆妈妈买了五个油糍粑,说诗华在家已经饱了,出来街上散步,“华哥”一身军装,英姿挺拔,好让别人看看。现在顺便进来,买几个油糍粑,明天路上吃。骆妈妈也给我一个,用牛皮纸包好,揣在怀里。分别的时候,我和骆诗华握手,装模作样,煞有介事,这是人生第—次呀,好象要当干部的感觉。盐井服装社,父亲天天睡的那张老床,半夜“咔嚓”一声,断了,无法睡觉,我就坐在凳子上想入非非。自从懂事开始,我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有时候上学去,肚子很饿,就在生产队的地里刨个红薯,用青草擦擦,边吃边走,红薯完了,学校也就到了。现在要当兵去了,吃饭管饱,还有辣椒炒肉。面黄肌瘦的我,身子很有可能变得圆圆滚滚,体格强壮,顶天立地。一想到这里,我就心花怒放。不像现在的人,一说自已的身体很胖,就不喜欢,怒火万丈。到河南许昌后,在火车站的旁边,我们列队坐下,带兵的连长一声号令——准备开饭。我还等人送来饭菜,想不到是吃“拥宪”分配的法饼。我哪里还有法饼,早就吃完了。穷人家的孩子,身体单瘦,个子又矮,就是能吃。此时此刻,不知如何是好,我手足无措,脸上涨得通红,突然发现口袋里有个软乎乎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骆妈妈给的油糍粑粑,慢慢打开。油糍粑已经存放两天,一口咬下去,表面还是金黄焦脆,里面筋道软糯,浓浓的菜籽冷香四处飘溢。到许昌半个月之后,我去“服务社”买花生,突然就遇见了骆诗华。原来他分到制药厂当洗澡堂的管理员,好工作。那时候,战士洗澡是大浴池,干部则是单间小浴盆。有骆诗华在,每次洗澡,我们都是干部待遇。飙一句很“盐井”的话——“洗腰盆”。有时候他不值晚班,我们就平躺在练兵场上,望着天上繁星点点,吹着微微南来风,一起思念自己的家乡,想自己的爹娘,想自己的兄弟姊妹,也想利民饭店,想起那香脆可口的油糍粑粑。退伍还乡之后,我在盐井生资站上班,骆诗华在澧县。每次休假回来就帮我写“严禁烟火”之类的广告标语(他爱好书法)。要吃中饭啦,就到街上买几个油糍粑粑,端两碗包面,买瓶“竹叶青”的白酒——不可不醉,也不可烂醉,底线就是不跌倒在地,不胡言乱语。我第一次吃油糍粑粑,是和我的哥哥在一起。我外婆住在复兴厂缸窑三队,我们经常去看她,路程有十八九里,要经过盐井街上。那天我们起了个大早,路上小跑。哥哥决定在利民饭店过早。店里有我们一位老姐姐,负责制作甜酒汤圆,还做“解放糕”、油糍粑粑。我和哥哥曾经进去玩过,老姐姐做油糍粑粑,我们在旁边全神贯注。油糍粑原料——一定比例的糯米、粳米。两种米隔夜冷水浸泡,沥干蒸熟,待凉。放利民饭店独制木模盒里,轻压,铺上煮烂的绿豆,再铺一层,刮平,模盒倒扣,轻轻一拍,一块油糍粑生坯就做好了。盐井利民饭店的油糍粑有独到之处,主要表现在油糍粑做好之后,待炸之前必须用容器封闭,不能暴露在空气之中,以免表面硬结,成品磕牙。还有独特模具,三角形状,样子好看。然后是油炸时低温,慢慢上火,油糍浮起,两面翻动,金光灿灿。最后是绿豆甜烂,但不成粉。那天,哥哥点了三块油糍粑粑,外加两碗甜酒汤圆。本来是要各吃一碗包面的,但预算成本过高,也就算了。另外,老姐姐售卖甜酒汤圆,还可以给我们多舀一点汤水。剩下一个油糍粑带给外婆,不料刚刚出盐井街口,就有个“红小兵”挡住我们的去路,要我们背诵《愚公移山》,否则的话,就不让我们打此路过。我和哥哥都背不出,只好拿出那块油糍粑分一半给他。送到外婆的手上,只有半块了。吃油糍粑的岁月,扳着手指算算,已经有四五十年了,哥哥已经年逾古稀。哥哥非常聪明,但一辈子辛苦。在生产队、大队、服装社和手联社当过会计,是盐井街上有名的梅会计。有一段时间,他完全靠打零工生活。他有一点退休费,只是我嫂子大前年去世,现在哥哥的生活异常孤苦。我在上海有一处小窝,全年也有一半的时间住在上海。姐姐劝我,把哥哥带到上海去,让他远望东方明珠,看灯光璀璨,也看看黄浦江,让他心潮澎湃。我收拾好房间,准备通知哥哥。弟弟打来电话:哥哥住院了,严重的“慢肺阻”,走路都吃力。那一天晚上,我彻夜未眠,哥哥一辈子的宿愿,一夜之间,就成了泡影。我的战友骆诗华,去年也退休了。曾经青春焕发的小伙子,现在也只好背着双手,慢慢走在澧水大堤上,仰天长望白云飘飘,低头静看浪打浪。骆诗华购置了一辆小车,几次相邀,要去老家盐井看看。岁月流转,晚霞依旧,身边好多亲人朋友故去。利民饭店不存在了,油糍粑粑也无处可寻。坐在车上,想了又想,我们能去哪里呢?两眼迷茫。编辑: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