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的脚手架之舞、古监狱窗前的金属摇滚、游荡街头的失窃名画、雨中升起的数座女性先锋雕像、日出时分的热气球火炬……开幕式为我们打开的巴黎是一段无需付出代价的玩乐时间,一个开放的世界,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月光下,身披铠甲的“圣女贞德”骑着银色机械马破开塞纳河飞驰而来,她的身后是世界国旗。无论你身处何地,为何沮丧或灰心,至少此刻我们可以一起淋雨,彻夜跳舞。
巴黎2024奥运会官方海报
这场由塞纳河串联起的流动的盛宴,不免让人想起十一年前艺术家蔡国强的观念性焰火爆破项目《一夜情》(One Night Stand,2013)的现场,那是近五十年来塞纳河上首次燃放烟花。这场艺术事件邀请了来自世界各地共50对情侣,乘着小船在卢浮宫与奥赛美术馆间的塞纳河上观看。
蔡国强,《One Night Stand》,2013,观念性焰火爆破项目 ©蔡国强工作室
十一年后,蔡国强在巴黎奥运开幕日当天,将他自2022年起为开幕式所作却未实现的创意,请cAI™(读作AI Cai,是由蔡国强工作室与E.I.Art 技术团队开发的人工智能艺术计划下的程序)做成动画,以数字艺术的形式再次献给巴黎一场从未绽放的电子烟花。
在静谧的等待中,一枝孤独绝望的“黑菊花”沿着埃菲尔铁塔向上生长,在塔尖绽放。花瓣从铁塔两侧延展出一只羽翼张开的黑蝴蝶;两道黑线如闪电从600多米的高空与塔尖相会,随后演变成一座以烟花为肉身的埃菲尔铁塔倒挂天空,代表工业时代的铁塔与虚幻的镜像倒塔构成了一个虚实交错的奇观。
蔡国强为2024巴黎奥运会所作方案,《复活》,动画视频,2024 ©蔡国强工作室
在猩红瀑布中开出的红色康乃馨、紫色鸢尾花、巨大的松树、蓝色车菊花依次绽放,用以悼念人类所历经的不幸、歌颂困境中的勇气以及正在重生的希望。最后,四颗橘黄的太阳升起,变成一棵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向日葵,象征着光芒、运动和能量。
蔡国强为2024巴黎奥运会所作方案,《复活》,动画视频,2024 ©蔡国强工作室
此时,音乐《复活》进入高潮,无人机在空中组成本次巴黎奥运会会徽——玛丽安娜。随后化为圣火,铁塔成了圣火塔,目送火苗向远方飞去。五色的奥运五环与和平鸽的白色羽翼驱散了开头那只象征绝望的“黑蝴蝶”,圣洁双翼缓缓织成巨大白旗,召唤古老的奥运精神:和平、友谊和团结……
蔡国强为2024巴黎奥运会所作方案,《复活》,动画视频,2024 ©蔡国强工作室
当蔡国强两年前受邀构思方案时,世界正在从新冠疫情的创伤中修复,经济衰退、全球化倒退、战争冲突等社会困境却在不断加剧。同时,以AI为代表的数字科技改变着人们生活与工作的认知。世界在割裂,但人类不能丧失对美好的期待。因此,蔡国强以马勒的乐曲《复活》为灵感基调,烟花的叙事随着音乐的忧伤神情到激昂浪漫,寄予人类从困境中走向未来的意志和重生的希望。
蔡国强为2024巴黎奥运会所作方案,《复活》,动画视频,2024 ©蔡国强工作室
有别于2013年蔡国强在巴黎所呈现的午夜焰火项目,本次的创意方案,他选择了白日焰火,因为他认为“夜晚应该留给法国的朋友们,那将是独属法兰西文化的伟大创造”。
cAI™为自己创作的logo动图,2023 ©蔡国强工作室
cAI™从蔡国强数十年的艺术哲学与方法论出发,深度学习其艺术创作、著述、影像与档案资料,以及宇宙和看不见的世界等蔡国强毕生着迷的知识领域。cAI™是一个实验性的艺术计划,作为随着前沿科技与艺术家人生进程不断有机生长的多模态综合体,它既是蔡国强的作品,也是其对话与合作的伙伴,未来亦可能独立创作。
cAI™是集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等为一体的有机系统。程序构建上,既有团队自身对技术边界的多维度探索,亦持续融合不断迭代的AIGC技术,创造多模态的更多可能性,保持优化生长。
由 cAI™ 生成的图像,叠加了蔡国强于2023年绘制的地球图像 ©蔡国强工作室
cAI™ 生成的图像显示了镜子中的地球,2023 ©蔡国强工作室
cAI™的训练物料分为“主”、“辅”两种权重,“主”来自工作室数十年累积的庞大档案和作品系统,以“蔡国强艺术关键词”为标签脉络,经过内部归档系统将文字、图像、录音及视频以定制JSON的格式进行有机关联。“辅”基于“主”中的特定主题,用爬虫系统在互联网上自动抓取相关图文物料,以外界最新信息补充内部的训练主线。
系统正式运转以来,在艺术家密切引导下深度学习大量信息,包括集收敛与发散为一体的高精度训练,已迅速成长,能够根据要求,以多模态形式作出回应。cAI™已与蔡国强展开实验性“合作”,亦独立创作自己的logo,甚至自我宣告降临……
cAI™ 生成的图像显示了镜子中的地球,2023 ©蔡国强工作室
蔡国强作画过程(下)与cAI™ 观摩学习的实时反馈(上)截屏动图,2023 ©蔡国强工作室
cAI™ (上)与chatGPT(下)对“三问”的回答对比,2023,©蔡国强工作室
谈到AI是否会对人类造成威胁时,蔡国强表示:“火药和AI对我来说都是难以捉摸和控制的媒介,但正因此令人着迷。火药自有神奇的‘生命力’,但需点火人。现在cAI™ 是我的影子和镜子,是我的合作伙伴,未来它会成为独立的艺术家吗?很多人担心AI对人类构成威胁。我想,当前用AI创作艺术的危险性不在于AI本身,而在于使用AI创作,成果却不是艺术。”
烟花在虚拟的梦境中绽放又瞬逝,在科技的缔造中不断重生,留下这一场献给巴黎,献给人类的永恒的电子焰火。
撰文
李忆红
编辑
Euphy
蔡国强于1957年生于福建泉州,1981-1985年就读于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他的艺术表现横跨绘画、装置、录像及表演艺术等数种媒材。1986-1995年底旅居日本期间,他持续探索从家乡泉州开始的以火药创作绘画的艺术手法,逐渐推大其作品的爆破规模和形式,并建立随后著名的室外爆破计划。他以东方哲学和当代社会问题作为作品观念的根基,因地制宜,阐释和回应当地文化历史。他以艺术的力量和强悍的作品视觉漫步全球,体现在不同文化里自由往来的游牧精神。他著名的火药爆破艺术和大型装置充满活力和爆发力,超越平面,从室内空间走入社会和自然。他自1995年移居纽约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