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陶渊明曾在《桃花源记》里用纪录片式的文字，让一条桃花溪水不露痕迹地将这个秘境与现实世界进行了连接，幻想了一个与繁复现实社会相对立的人间仙境。桃花源虽然是一个虚构的意象，却为未来社会构想提出了某种理想秩序和形态。
在现代化（尤其是数字化）不断影响、异化人类社会的今天，陶渊明的设想还能否成立？在艺术家漆贞贞和汪洋组成的艺术团体zzyw的作品中，他们认为诗人有意将一个村庄的繁荣归因于它的隐蔽，这与人们普遍支持“开放和交流”的态度似乎背道而驰。
zzyw的最新项目《桃源》（Other Spring，简称OS，2023）的概念很大程度上受到该寓言的启发，将故事的舞台从村庄转移到隐藏在一个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连通性时代下的“桃源网络”中。
zzyw，《Other Spring》，2023，短片内容截取©zzyw
OS是一个基于深度理论的虚构世界创作项目，包括一篇研究论文、一个虚拟世界和一段短片，运用世界构建（World-building）这种独特的创作手段，批判性地剖析计算媒介、自动化以及人工智能对社会和文化的深远影响。
zzyw，《Other Spring》，2023，短片内容截取©zzyw
OS设定在一个不太遥远的未来。其中，由人工智能驱动的全能网络UNO（Universal-Network Observer）主宰着世界。它是替代了互联网的星球规模的超结构网络系统，具备前所未有的数据采集、分析和机器学习能力；着重于规模和效率，是整个社会制造生产与文化产出的终极工具。在这里，物理和数字世界完全相融，UNO已经成为人们的现实本体，一个“无摩擦社会”诞生了。这反映出日益互联的社会对于隐私、自由（代理性）和个体性保护的紧迫需求。
zzyw，《Other Spring》，2023，短片截图©zzyw
在这个项目的构建中，世界被划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部分：UNO，一个全视全能的自动化社会，其设计严格遵循模块化原则；以及Other Spring，一个受到HAZE（迷雾）保护的网络。
迷雾是应用于桃源内部的网络系统，通过在数据中注入异质纹路，以达到保护网络数据交换中附着的亲密和外密性的作用，不同于UNO着重于功能主义的信息传输的设计思路。迷雾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底层技术结构，由中间件和独特协议构成，是桃源居民设计的一种多功能的数据接口，在允许居民们访问UNO数据的同时隐藏桃源的存在。在UNO的世界中，迷雾使得居民可以保持个体性，异质和文化得以存在且和谐共存。
zzyw《Other Spring》，2023，建筑绘图：UNO的3种功能区
zzyw，《Other Spring》，2023，建筑绘图：UNO的结构
zzyw，《Other Spring》，UNO的观测网络基础设施元素
在短片中，zzyw分别虚构了“环宇网络观测者”UNO、“桃源”OS以及“迷雾计算”HAZE这三种数字空间架构，讲述主人公“焕”（UNO的高级网络操作员）被指派去检测城市边缘链接终端的数据时，在修复bug的过程中误入数字桃源的一次出神的经历。
zzyw，《Other Spring》，2023，短片截图©zzyw
OS项目探讨了“异端计算”（heretic computing）的可能性，并引用了媒体理论家亚历山大·R·加洛韦的观点，挑战现今社会对“计算”既定的理解——追求效率、便利和数据交换。它邀请我们想象与技术共存的替代模式，抵制将世界简化为控制论系统。
zzyw，《Other Spring》，2023，短片内容截取©zzyw
在超越现代技术框架的艺术、哲学构想中，zzyw创造了“迷雾中的数据瀑布”。雾和瀑布都是中国古代山水画中的常见意象，一种天然屏障。而桃源背后的驱动力便是彩虹色、象征着异常和不透明的雾。
zzyw,《Other Spring》，2023，短片截图©zzyw
“迷雾计算”（HAZE）试图建立一个促进物体双重存在的数字空间，使通信能够在不损害发送者或环境的情况下进行。雾霭产生了一种与缺席者互动的替代存在，创造了一个诗意的、非简化的宏伟空间。
zzyw,《Other Spring》，“天人之境v3.0——第七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国际艺术邀请展”展览现场，2023，上海 ©zzyw
zzyw,《Other Spring》展览现场，2023，奥地利，Deep Space ©Deep Space 8K，摄影：Martin Hieslmair
这种算法效果能够对抗自动化和规范化，通过将“噪音”（人类精神中不可计算的部分）带回其发源地来重新滋润人类的个体表达，强调不透明、亲密和内在价值在计算设计中的重要性。
在算法的世界中，我们能否找到一叶扁舟，抵达隐蔽的理想乐土？
zzyw，《Other Spring》，2023，短片截图©zzyw
撰文
李忆红
编辑
Euphy
zzyw是一个基于纽约的研究向艺术双人组，由黄瓜（汪洋）和漆贞贞在2013年组建。它们生产软件应用程序、实时模拟、计算机游戏和批判写作，用来作为研究计算性在文化，教育和政治方面的影响。zzyw曾是纽约新媒体艺术家中心EYEBEAM的驻地艺术家、纽约艺术与科学中心先锋工场（Pioneer Works）的科技驻地艺术家、纽约独立游戏机构Babycastles的驻地艺术家，和纽约新美术馆文化和科技孵化器NEW INC的成员。zzyw也在纽约大学（New York University）、纽约库博联盟学院（The Cooper Union）任教教授模拟、游戏和世界创作（World-building）。在zzyw之外，漆贞贞目前是康涅狄格大学的教授，黄瓜是独立的设计师和软件开发者。两人均在2014年毕业于纽约大学的ITP研究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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