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拟的横渡中,游,游至语言无法抵达的地方

文摘   2024-10-22 20:13   上海  



18 世纪晚期,西班牙殖民者来到北加利福尼亚海岸,通过传教的途径对当地原住民奥隆人的生活和文化带去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口剧减、传统宗教被天主教取代;到了19世纪中期,加利福尼亚成为美国的一部分,尽管奥隆人的土地、文化及语言遭受持续的挤压,隐居在美国主流社会的边缘,但他们从未正式放弃对土地的权利,美国政府始终没能与奥隆人签署任何土地条约。至今,旧金山湾区仍保有着这样一片未割让的领土,这里,也是林顿• 约翰逊 (Rindon Johnson)的出生地。


约翰逊既是一名艺术家,也是一名诗人,他常以诗歌的形式来为自己的作品命名。延伸的海岸线伴随了约翰逊的成长,而海洋总是同殖民史、跨国贸易和地缘政治紧密地缠结,逐渐地,海洋和水体成为约翰逊迄今为止几乎所有作品都绕不开的主题与媒介。他曾花九个月时间着手于鲨鱼和鲸鱼的调研及追踪,审视人类长期以来对海洋生物的掠夺和榨取,也在朝着建立不依赖化石燃料来运转城市所需的基础设施方向构想。同时,作为一名跨性别者的少数族裔,他将水的流动和变化视作一种对身份的感知。这些围绕殖民话语、身份政治与环境政治的问题意识组构成约翰逊艺术实践的根基。


请横屏观看下图

林顿·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1号:横渡……》,2024,实时生成有声动画、控制器和真皮沙发,整体尺寸可变。与Pariah Interactive合作。由上海外滩美术馆委约创作。©林顿·约翰逊。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在他的家乡和上海之间,有这么一片地球上面积最大的大洋,它所覆盖的地球面积超过了所有陆地面积的总和,拥有众多群星般的岛屿及复杂的地理环境和海洋景观,创造了地球上最大的生态区域,也见证了人类历史上数不清的战争、迁徙、文化交换、资源攫取、国际贸易及通讯网络。1520 年,当受雇于西班牙的葡萄牙探险家费迪南德· 麦哲伦(Ferdinand Magellan)从大西洋出发航行至此,它随即被命名为“Mare Pacificum”(拉丁语,意为“平静的海洋”),于是,“太平洋”就成了这片大洋的代名词,并伴随往后人类活动的愈趋频繁而演变为人类世界里一种符号化的表征以及一个不断被话语所言说和塑造的对象。


请横屏观看下图

林顿·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1号:横渡……》,2024,实时生成有声动画、控制器和真皮沙发,整体尺寸可变。与Pariah Interactive合作。由上海外滩美术馆委约创作。©林顿·约翰逊。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作为上海外滩美术馆“复杂地理”长期研究项目的一个篇章,约翰逊在美术馆的委任下,迎来他迄今规模最大的个展及在亚洲范围内的首次展览——“ 最佳合成答案”(Best Synthetic Answer,2024)。为此,他构想了一场横渡太平洋长达七个月的旅程。据他调研,这是理想情况下从旧金山湾区沿着太平洋海岸线一路游到上海所需的大致时间,展览设定的七个月展期也恰恰对应了这一时长。美术馆三至七楼的展厅都用以呈现约翰逊本次野心勃勃的项目,他尝试将一名出生成长在美国的少数族裔在穿越太平洋时,可能牵连出的多元身份和历史叙事囊括其间。然而,正如他自己所坦承的那样,这是一场失败的计划,他未能真正地以其肉身实现七个月的横渡之旅,而是用AI 合成了一个自己的虚拟化身。在同样由AI 合成的,并借助计算机监测来反映出太平洋实时状况的虚拟海域中游到了上海,通过数字技术帮助其完成一场奥德修斯式的环太平洋旅程。



于是就有了这个占据整个四层展厅的大型影像装置,一件总时长七个月的实时生成影像《最佳合成答案1 号:横渡……》(2024,全称详见注释1)。巨大的屏幕上,艺术家的数字化身正在模拟的大海中不分昼夜地潜游,按照既定的航线抵达不同海域。左下角显示的从旧金山到上海的航线图标识了该数字人的实时坐标位置。从展览第一天开始直至最后一天结束,这七个月的历时即是对它从起点旧金山抵达终点上海的长篇观察日志的书写。透过视频中展现的那片广袤虚拟海域,观众将跟随约翰逊化身的游动,看到屏幕上实时生成的,变幻莫测的太平洋景观和气候。作品的完整标题含括了途经的多个地点及其经纬度,从夏威夷、塔希提,到南库克群岛、巴布亚新几内亚莫尔斯比港,再到拉瓦格、高雄,直至上海。每个途经点都曾有过各自的殖民史,它们所处的环太平洋地区承载了不同离散群体关于分离与融合、边缘与中心、征服与抵抗的矛盾叙事,它们既是历史的,也是地理的,既是时间的,也是空间的,在这场虚拟的横渡中,它们化身数字幽灵,以一种不在场的形式再度被串联起来。



林顿·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1号:横渡……》(局部),2024,实时生成有声动画、控制器和真皮沙发,整体尺寸可变。与Pariah Interactive合作。由上海外滩美术馆委约创作。©林顿·约翰逊。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生于加勒比海地区法属马提尼克省的诗人爱德华· 格里桑(Édouard Glissant)在德勒兹(Gilles Deleuze)和伽塔利(Felix Guattari)的“根茎” 理论中看到一个 “人们处在彼此相邻而不具有固定特征的区域里” 的世界,他称之为“ Tout-Monde”(全-世界)——一个根据克里奥尔化法语“tout moun”改造而来的词汇。在这里可以窥见格里桑“群岛思维”的雏形,他提出,“根茎思想中每个身份都在与另一身份的关系中延伸,这是我所说的‘关系诗学’(Poétique de la relation)的起源(Glissant, 1990 a:23)”。反观构成约翰逊创作关键要素的语言,包括类似GPT 这样的大型语言模型所生成的自然语言——他许多完整的作品名正是经过合成的结果,那些看似相邻的碎片化词句彼此互不侵扰,却在上下文关系中形成自身意义的延伸,以一种独特的词语结构组合成约翰逊的诗作。它们有如格里桑的“群岛思维”与“关系诗学”的语言变体,一种自我意识在同外部的不断接触中的流动。然而,约翰逊又对语言本身抱持深刻的怀疑,他将语言理解为转译情感的不可能任务的替代品,因而也代表了某种失败。他的那些充满杂糅性的文字,可以说是对这种失败的隐喻,也是对那些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大洋之上的一连串岛屿及其复合叙事的意象的转述。


展览现场,林顿·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上海外滩美术馆,2024年9月21日—2025年4月6日。摄影:颜涛。©上海外滩美术馆。


影像《最佳合成答案1 号:横渡……》的现场摆上了一排有着一定倾斜角度的真皮沙发,好让观众躺在上面以最舒适的姿态沉浸在艺术家精心布置的这场诗意的冥想体验之中。上方,一面巨大的拼接彩色玻璃透出幽蓝的光线,和银幕上湛蓝海水散发的蓝色荧光汇聚,整个空间仿若沉入一片神秘的海域,静谧而冷冽。这件根据太平洋版图而制的彩色玻璃装置,同样拥有一个合成诗作的作品名:《语言是一种病毒,或许在伊梅沃尔与我之间……》(2024,全称详见注释2)。




展览现场,林顿·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上海外滩美术馆,2024年9月21日—2025年4月6日。摄影:Cra。©上海外滩美术馆。


这样的作品名称似乎不在意提供任何意义,让我联想到法国作家安妮· 埃尔诺(Annie Ernaux)在其长篇小说《悠悠岁月》中蒙太奇的书写方式,她用一种大部分记忆可能的样子去讲诉故事,如电影里那些蒙太奇画面或一闪而过的镜头。这或许也是约翰逊如此钟爱创作彩色玻璃作品的缘故,在他此前的数个项目中,彩色玻璃雕塑都常有出现。它不失为另一种蒙太奇的表现形式,从拼接的色彩到结构,彩色玻璃的形态寓含岛屿与岛屿的连接,正是这种连接感,映射了一幅色彩斑斓的地理图景。


林顿·约翰逊,《语言是一种病毒……》(局部),2024,彩色拼接玻璃、钢架,4.8 × 14.8米。由上海外滩美术馆委约创作。©林顿·约翰逊。摄影:颜涛。


如果说美术馆四层的空间是被蓝色所笼罩的浅层海域,那么三层的展厅则是一片漆黑的深海。诺大的空间内仅有来自一根立柱中间的微弱光源和一台老式放映机的投影,前者是放置于玻璃培养皿中的发光蓝藻(《最佳合成答案#3 号半:协议转换器原型……》,(2024,全称详见注释3),后者是由上百张约翰逊的童年家庭老照片组成的幻灯片影像《水的深蓝,船的来回摇晃,仿若伸出你的手臂,来回摆动,像钟摆,或其他任何身体部位,全身摇摆……我是如何来到这里,面对这样的记忆我又能做些什么?》(2024,全称详见注释4)。展厅中回响起不间断的爵士乐,这一诞生于19 世纪末20 世纪初美国新奥尔良非裔社区的音乐流派随着美国的扩张而一路到达夏威夷、奥特亚罗瓦(新西兰在毛利语中最广为接受的名称,有去殖民化的含义)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等地,并和当地音乐传统融合,这样的过程不仅是一段音乐发展史,更是语言、社会及身份政治的延伸和进展过程,在与艺术家的家庭相册构成并置关系时,其中对个人身份在现实与想象层面的探索则不言自明。


展览现场,林顿·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上海外滩美术馆,2024年9月21日—2025年4月6日。摄影:Cra。©上海外滩美术馆。


林顿·约翰逊,《水的深蓝……》,2024,560张35毫米彩色幻灯片。©林顿·约翰逊。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作为在地球上已存在约40 余亿年的活化石以及目前发现的最早的光合自营生物之一,蓝藻对引发地球近十亿年来的气候变化起到决定性的影响,也成为地球生命起源的研究对象。展览中用藻类基皮革制成的门帘隔障(《一只分成四份的大白狗云》,2024)是一次艺术家对于日常资源消耗的可替代性解决方案,用以代替各类动物皮革,同时缓解由藻类引发的水华现象(又指赤潮,一种有害的生态现象)。但同时值得注意的是,类似的解决途径是否将产生一系列新的隐性问题?恰如媒介研究学者古畑百合子在《气候媒介:大气控制中的跨太平洋实验》(Climatic Media:Transpacific Experiments in Atmospheric Control,2022)一书中对艺术家中谷芙二子的雾雕塑的观察:“像中谷的雾雕塑这样的环境艺术作品,不仅参与了彼得· 斯洛特戴克(Peter Sloterdijk)所称的大气阐明(atmospheric-explication)的过程——这一过程将人们视为理所当然的环境转变为一个可被操控的显性对象——还将艺术史与科学技术史联系了起来。”(Furuhata 2022, p. 26)


林顿·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3号半……》,2024,蓝藻、BG-11培养基、玻璃和泵系统,整体尺寸可变。蓝藻培育与中国科学院深圳先进技术研究院副研究员王新宇合作。由上海外滩美术馆委约创作。©林顿·约翰逊。摄影:颜涛。


毫无疑问,展览 “最佳合成答案” 是作为艺术家的约翰逊与作为技术物的计算机和人工智能协作完成的结果。我们很难说它是不是“最佳的”,不过,它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透过太平洋这一媒介环境,透过它的光与暗、重量和压力,以及对人类历史、地缘政治和社会身份的建构性作用,来重新理解、认识和感知一个不同于陆地(continent)的世界。






*本文已刊登在Meta Eye Paper 001,于10月19日正式发布,欢迎扫下方二维码或阅读原文进入订阅页面。



注释1: 林顿· 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1 号:横渡(旧金山,37.7749° N,122.4194° W,夏威夷,19.8968° N,155.5828° W,约翰斯顿环礁,16.7290° N,169.5346° W,金曼礁,6.3833° N,162.4667° W,巴尔米拉环礁,5.8886° N,162.0822° W,贾维斯岛,0.3748° S,160.0167° W,马尔登,4.0167° S,154.9167° W,马克萨斯群岛,9.8054° S,139.0540° W,豪环礁,18.1069° S,140.9461° W,塔希提,17.6509° S,149.4260° W,赖阿特阿岛,16.8333° S,151.4333° W,博拉博拉岛,16.5004° S,151.7415° W,南库克群岛,21.2367° S,159.7777° W,纽埃,19.0544° S,169.8672° W,美属萨摩亚,14.2700° S,170.1322° W,萨摩亚,13.7590° S,172.1046° W,汤加,21.1790° S,175.1982° W 斐济,17.7134° S,178.0650° E,瓦努阿图,15.3767° S,166.9592° E,奥克兰,36.8485° S,174.7633° E, 悉尼,33.8688° S,151.2093° E,霍尼亚拉,9.4456° S,159.9729° E,圣伊莎贝尔岛,8.0833° S,159.0833° E,瑙鲁,0.5228° S,166.9315° E,马绍尔群岛,7.1315° N,171.1845° E,密克罗尼西亚丘克,7.4463° N,151.8500° E,巴布亚新几内亚莫尔斯比港,9.4438° S,147.1803° E,托雷斯海峡,10.5167° S,142.2333° E,塔宁巴尔群岛,7.6667° S,131.5667° E,东帝汶狄力,8.5536° S,125.5783° E,雅加达,6.2088° S,106.8456° E,勿里洞岛,2.7086° S,107.9556° E,新加坡,1.3521°N,103.8198° E,文莱,4.5353° N,114.7277° E,芽庄,12.2388° N,109.1967° E,马尼拉,14.5995° N,120.9842° E,拉瓦格,18.1979° N,120.5926° E,高雄,22.6273° N,120.3014° E,台北,25.0330° N,121.5654° E,上海,31.2304° N,121.4737° E)我小时候看的地图可以随意扭转空间。你也可以说,没有水是中性的,没有什么是纯粹的,耗损计算机,网关是协议转换器,“跨”是物质的关口,可见度究竟是陷阱还是救赎?使用的历史正在变得自然。艾哈迈德,艾哈迈德,塑料使我思维迟缓。我在夜晚躺下可以看见星空,这一切都被错误命名,现在也是,在扭曲的空间里我试图承认发生过的事,同时又说我绝不会知道也无法理解,我仍是途中的过客正前往别处,我对这毁灭的愤怒与生俱来、深陷于心,又缄默不语。它翻滚着像是机械制动的盟友,花哨而愚蠢,就好像要将玻璃变作太阳、水或是石头,那是一种巨大的愤怒,我身处其中。我的躯体我的心灵我的逻辑游离在外,创作、质疑、提问,谁会在乎我是不是会说出来,我是不是看到了。除了见证什么都没有捕获的现场,还有什么?故事由旅客讲述,我像水流中的鱼,即便是鱼也能让海洋失衡,渲染、渲染、渲染向西游去迎接黎明全都向西四处游去迎接黎明,标准化!!!(参考语言是一种病毒)形式主义是毁灭,没有共性只有无穷无尽的个性。今天我看到的是谁的个性?而我又源起何方?你的鹿看见你会尖叫吗,肩膀嘴唇、边缘、桶、盖、混沌迷彩和浣熊,不我指的是其它任何事物,每天唾弃交换的便捷有后果,美式破坏的短期巡访快速逼近,不不,美式破坏的短期巡访干预内务、兜售死亡、盗窃、发动生物战争、掠夺、推行现代化和标准化、四处劫掠,你也可以把这叫作你能屏息多久的战车之弓这是一个问题,如果被碾压发出尖叫我是说我想象如果我被碾压,我是会尖叫的。我终于开始了。》,2024,实时生成有声动画、控制器和真皮沙发,整体尺寸可变,与Pariah Interactive合作,由艺术家提供,上海外滩美术馆委约创作。


注释2: 林顿· 约翰逊,《语言是一种病毒,或许在伊梅沃尔与我之间:胡佛!在他眼中,经济的真问题并非资本家的不公或工人的焦躁,而是物件本身的无力。无数时间与金钱,都浪费在那些无用之物上。他相信,繁荣的钥匙在于标准化与简化。轮胎需含有至少70% 的新橡胶,红墨水必须是红色染料与水的完美调和… ˇ某议员说道:螺纹虽小,却是支撑我们文明机械骨架的纽带,或者说,是未能连结之物。在本土设立标准困难重重,而在他地却轻而易举。权力只需宣布,标准便化作铁律,塑造出一种束缚之境,新的基石衡量,随意堆叠,如障碍物、篮子、网格、一张捕网、一块格子、一道螺纹。它们映照在地图上,如同具体性的暴力与剥削的阴影。矿物地图一出,开采随之而至。若无规则,谁又能阻止采掘的疯狂?是谁在选择,又是谁因此受伤?且慢,为何人们做出此等选择?他们的思维又在模仿什么?帝国于殖民地施行新的律法、观念、语言、军事习惯、时尚、度量衡、礼仪、货币与工业实践。这些,正是殖民官员耗费大部分时间的所为。换言之,英尺、码、加仑、磅、英吨之所以称为帝国单位,绝非偶然… ˇ帝国亦会将人们标准化。我该如何知晓自己是否已被标准化?是否有测试能让我一探究竟?这涉及到平衡与过客的抵达,关系到你如何行路。全球91% 的人口看到红色八边形便会止步。标准赋予掌权者获取事物的权限。粗略而言,要推行标准化,先要殖民(尽管有例外)。第二次世界大战改变了尺度。美国,作为无可争议的超级经济与政治力量,利用其战时供应链网络,在全球百余国推行自己的标准。以美国为中心的标准化浪潮随之而来,跨越了国界,超越了帝国,推动了行星尺度的标准化进程!真是壮丽非凡。然而,我们也可以说:这已经破碎,而我们无意修复。永远是加害者,在污染中也始终是受害者,永远不是新娘,永远不在下位。这些网格,难道真是为我们所有人而设?网格是你,我是说我,我是说翻译、阅读。地方可以被书写吗?土地是否有表面,因其变化无常?与殖民主义、全球主义如此不同的,是那不吞并形式的统治。再问一次,谁设定了标准?它可变动?我们开个玩笑,正如我们刚讨论的那样。表面是可穿透的,海洋亦有尽头。乔纳森告诉我,它并非广袤到不可思议。(它就在这里)。》,2024,彩色拼接玻璃、钢架,4.8 × 14. 8米,由艺术家提供,上海外滩美术馆委约创作。


注释3: 林顿· 约翰逊,《最佳合成答案#3 号半:协议转换器原型,包含徘徊者或成为自然的使用者,或那些不需支付薪资的员工!或是,环境主义少提殖民主义,反而常常在不知不觉中重塑它!巩固!当然了!新的感受!(难道不听见它被高呼出来吗?)发明——鲁布· 戈德堡式的路灯,弱共通性(欲望的压力难免让事物坍塌),一种功能性的主张、 一套基础衡量系统、傲慢的标记,你又能洞察哪个层面?壮观的排水管道、无声的噪音、散文、啧!方孔钻头。李伯伦所言:污染及其科学识别与缓解措施并非 殖民主义的简单案例, 也不是殖民的症状、隐喻或无意的副产品,而是其逻辑链(大脑)、机制(爪牙)和结构(心和骨)。殖民主义不止于夺取土地,盗窃 是其宣言, 一种症状与机制,甚至是其根本目标。但这些仅是殖民主义的牙齿,而我欲深探其骨架。暂时的土地窃取与人民剥夺或许是短暂事件,但对土地的持续掠夺却需共同维护的基础设施支撑,因为“殖民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不仅是历史事件”。殖民主义构建了一套具体的、结构性的、环环相扣且相互交织的关系网, 使这些事件得以持续发生,变得合理,甚至在某些人眼中看似正当。》,2024,蓝藻、BG-11 培养基、玻璃和泵系统,整体尺寸可变,蓝藻培育与中国科学院深圳先进技术研究院副研究员王新宇合作,由艺术家提供,上海外滩美术馆委约创作。


注释4:林顿· 约翰逊,《水的深蓝,船的来回摇晃,仿若伸出你的手臂,来回摆动,像钟摆,或其他任何身体部位,全身摇摆,如同钟摆,或只是你的脑袋或眼睛在摆动。你感受到了,坐在充气船的边缘,随波逐流;硬质的工业橡胶塑料座椅沾湿了水珠,滑溜而又粗糙光滑,云层布满岛屿上空,或是我所能见到的这片天空之中,我的情绪如此高涨,如同我发出的高音,从头到脚的愉悦。你相信吗?我曾经梦到过这一切,而现在梦想成真。这里是太平洋,这里有太多我要了解的东西,而我所能做的只有反观和折射。人们都说游历夏威夷是一生中最精彩的事,但这些人究竟游览了些什么?看到了什么?又是谁塑造了这一切?现在船愈发摇晃,鲸鱼跃出水面。在双体船下潜泳,船的空洞看似玻璃,几乎是雾蒙蒙的,不, 就是雾蒙蒙的,但仍可以见到鱼群,它们游得比电视上轻巧得多,仿佛在与天气交谈,说着你好。在靠近船底的玻璃处用餐,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瞬间。我没有机会驾驶这艘船,也没开过船,同样没有吃过最好吃的热狗,面包干硬无味,还有些装水的垃圾桶,浸泡着你的呼吸管、泳装,或者其他什么。什么都没加的烤鸡肉,抹点芥末酱吧,孩子。我的父亲有点不耐烦又困惑地说道。鸡肉在我口中反复咀嚼,后来我知道了,这是肌肉,我喜欢肌肉,但我以前总感觉不对。游泳之后我总会感到一种虚脱和空洞的感觉,其实我是脱水了,但我总是去吃东西,而没有意识到我是脱水了。在我想来,那时候我应该是8 岁吧,但谁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我们最终会抵达包裹着我们的火山口,这种“包裹”的说法让人有些烦恼,但确实如此,不可思议,山体边缘落入海洋,就像一只曲奇饼干碎渣,骤然下落。你可以尝试游到触及岸边的岩石,却无法上岸。我敢说火山口里以前还有军需品,水里可能也有,但谁知道现在呢。水的颜色如此特别,那么蓝,几乎像宝石。我的头顶一直都很敏感,我的家庭每年都会去夏威夷游玩。日光浴。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我们改变了海洋、空气、行星,没错,但我们是走到了半途吗?我改变了,我的母亲改变了,语言解放了我们,而我的父亲也变了,我的兄弟姐妹也变了。想象一下在黑暗中接住一只时速100 英里的球?变化,变化是神。没错,变化就是神吧?我不知道,我们一直在胡闹,玻璃想要变圆而我不知道土地是否是女性,我对土地的认知总是穿行其上,桥梁召唤我转身离开。我们在这里又算什么?变化是神,没有颈的天鹅不会轻易消散。我不记得我怎么学会游泳的了,就是会了,我母亲说不是这样的,一个黑人小孩肯定会游泳,你知道浪花的所有形态吗?或鲸鱼的指纹其实是它们的尾巴。我愿撕开未来的缝隙,撕开一条通往未来的缝隙。(我们的耳后都是黑的。)它为什么解离,听着一个人吃苹果缓缓入睡,张开你的牙齿,我身边的人包括我自己抹去情境的污点,这是利用语言去沟通并被理解的关键1 点?你大吼着来到街角,不许问蠢问题!“来打搅我吧,扫兴的人。”张大你的牙齿,变成作为礼物的马,放在一起都能被复刻、被消费。我以前总是会为感到自己小而高兴,只要我知道我会再次长大,我是如何来到这里,面对这样的记忆我又能做些什么?》,2024,560 张35 毫米彩色幻灯片,由艺术家提供。



撰文

李素超


编辑

Euphy





林顿·约翰逊1990年出生于旧金山奥隆人未割让的土地,是一名艺术家和诗人。他的跨学科实践游走在物理和虚拟空间之间,以语言及其多样性、失败、矛盾和系统性的能量为基础。约翰逊的作品利用这一基础考察资本主义、气候和科技的效应如何建构我们的现实。他时而专注标记了变化或差异的特定词汇,如“副产物”、“五”和“跨”,并利用这些语言学研究迫近抽象,同时也远离抽象。他思考什么可以将我们集合在一起,什么又使我们分离。他组合文字、科技和物件创造多层次的作品,表达形式包括出版、虚拟现实、皮革、木头和石子。


林登·约翰逊曾在欧洲和美国举办个展,最近呈现他展览的机构包括德国德累斯顿的德国德累斯顿阿尔伯提努(Albertinum)、伦敦奇森海尔画廊(Chisenhale Gallery)和纽约雕塑中心(SculptureCenter)。他在全球范围内参与群展,包括近期的第60届威尼斯双年展。约翰逊是四本诗歌和散文集的作者,最近的作品包括Inpatient Press出版的《大数法则:黑色声渊》(The Law of Large Numbers: Black Sonic Abyss,2021)和《长赐轮》(Ever Given,2022)。


约翰逊现居美国纽约莱纳佩家园和德国柏林。






Meta Eye Paper 首刊发布:We Machines 我们 机器


饥渴地成为图像,扭曲着、崩坏着



混合材料与皮肤的身体样本














Meta Eye
Meta Eye是超媒体集团旗下数字艺术内容平台,旨在构建与阿尔法世代⽂化同频的活⼒场域,重新诠释新兴⽂化⽣产的潜⼒。通过独特的视⻆融⼊⼤众⽣活,Meta Eye致⼒于打造⼀个探索未来⼈⽂社会结构和新纪元创作模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