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向现实低头的现实主义诗人

文化   2022-08-27 23:22   上海  
上海最近的气温,从40度猛地降到了28度。好像几天之间,就由夏到秋了。
前几天看到一句,“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非常适合当下的感受。
这句诗,出自白居易的《早秋曲江感怀》。
其中还有两句,“人寿不如山,年光忽于水”。
让我很是怅然。
然后想到他初入仕途时,轰轰烈烈的“新乐府运动”,想到他44岁时,因言获罪,贬谪江州。
想到那句著名的,“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想到他从此收起“兼济天下”的宏愿,逐渐走向“独善其身”。
我好像看到一个有志青年,渐渐熄了火,也由夏转秋了。
好像看到,曾梦想出人头地的你、我,如今有一份工作,有饭吃,也就够了。

后代评价里,白居易被称为,“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

盛名虽难得,但他“堕落”的原因,却与普通人一样。
那就是,现实如此,我们打不过。
在他给元稹的信里,曾说,“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
他的志,就是倡导“讽谕诗”,以反映民间现实,以开阔皇帝视野,以补察时政。
这是多好的初衷啊,但是打不过另一个定律:
“真话不好听”。
所以民间疾苦还没被皇帝听到,那些被讽刺的权贵就先坐不住了:
“我们骄奢淫逸怎么了?我们享受人生怎么了?饿死几个人算什么,要你多嘴?”
然后在815年,当权者抓住白居易的一点过失,再加上一点诋毁。
就把他贬到江州去当了个司马。
唐代司马,是个有名无权的闲职。
在《江州司马厅记》里,他说得很明白:
“司马之事尽去,唯员与俸在。”
这个位置,是专门留给昏老无用、被朝廷抛弃的人的。
或许,对于现在渴望躺平的人来讲,这种有钱拿又不用干活的职位,最理想不过了。
但白居易从始至终,都不是个想躺平的人。
年轻时,他学习学到“口舌生疮,手肘成茧”。
在“五十少进士”的年代,他三十岁不到,就把功名拿到手了。
作为一个纯粹的人,他本来,是有着最干净的济世理想的。
对他来说,为理想而死,都是欣然可往的事。
但是现实告诉他,你的理想是无法实现的,这跟决心大小无关。
现实还告诉他,朝堂政治是个太复杂的游戏,容不下一颗干净又赤诚的真心
白居易曾把自己的作品分为两种,一种是“讽喻诗”,一种是“闲适诗”。
前者为的是“兼济天下”,后者为的是“独善其身”。
在贬谪之后,他很少再专注于,“茫茫元化中,谁执如此权”、“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直言痛书了。
更多的是着眼当下,着眼跟前,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比如在杭州任上修堤疏井,在苏州任上开凿水路(苏州七里山塘的来处)。
直到73岁,他还自己出钱,开挖了龙门一带阻碍舟行的石滩。
研究他的学者,往往把“江州之贬”,作为他思想和人生的转折。
这诚然是对的。
但我们要注意,转折之后的白居易,并非一蹶不振,合污于世俗之流了。
他仍是做事、修身,为每个新的一天,为每个新的职责,竭尽全力着。
也许个人力量渺小,抵不过现实洪流。
或早或晚,我们不可一世的轻狂,也终会成为深夜回忆的隐痛。
但需要铭记的是,青年之志可以折戟,但绝不是放任自流的理由。
勾心斗角、欺骗讹诈的坏手段,从来不是“现实”的必然。
理想可以变小,人却不必变坏。
我们能尽力的、能实现的、能坚守的,其实还有很多。
尤其对于普通人来讲,任何渺小理想的实现,都有价值、都值得。
周牙日记
一个读书、读诗、写故事的普通人。最近的愿望是去趟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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