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穴宝藏
时令已是深秋。秋风卷动着落叶,发出一阵阵“唦唦”的声响;山茅草经过几场秋雨的浸蚀,绿色的外衣已显斑驳;“一”字形或“人”字形的雁阵,时不时地发出声声鸣叫飞向南方。上官丽珠同崔平二人,无心观赏秋景,一路向迷仙洞方向急行。途中因易风的话题,常使二人闹得心中不快。二人虽然各怀心事,但找到易风却是他们的共同愿望。
此次行程虽然遥远,但却不比以往,此行终究有了目标,二人对找到易风满怀希望。
上官丽珠和崔平二人历时二十多天,曾经绵绵秋雨,也曾沐灿烂秋阳;曾听秋蝉吟唱,也曾闻秋菊飘香。在一个秋雨霏霏的下午,终于来到了胡家集。
二人带着两腿泥污,穿过胡家集的门楼,随便找了处旅店住下。向店家一打听,离迷仙洞已只有大半天的路程了。上官丽珠非常兴奋,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并将脏衣洗净挂起来。随便吃了些东西,崔平便走出店门。
只见下了几日的秋雨终于停了,天空露出了好大几片蓝色。西山顶上云朵的空隙间,射出几缕阳光,使那灰暗的浮云,微微变了些颜色。天,看来要晴了。
崔平顺街边溜达着,他走进一家熟食店,买了一些酒鬼花生、卤猪头肉、牛肉干等,让伙计包好,提在手上。然后又在一家酒肆买了一壶陈酿。当他拎着这些东西回到旅店时,上官丽珠问道:“刚吃过晚饭,你又买这么多吃的喝的干什么?”
崔平淡淡地说道:“亏你还一直把大师兄挂在嘴上,兴许明天大家就要相聚了,你怎么就没想着带些大师兄喜爱的东西呢?”
上官丽珠双目从窗口望着远处,头也没回地答道:“我只一心盼着早一点见到大师兄,其他还真没想过呢。”
崔平一边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一边说:“你也苦苦寻找大师兄这么多年了,既然你切心切意地想早点见到他,我们明晨就早点动身吧。”
第二天清晨,上官丽珠和崔平就上路了。他们取道青松岭,由于轻装简行,太阳刚偏西不远,二人便到达了迷仙洞。
望着高大宽阔的洞口,上官丽珠感叹道:“好大的山洞呀,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山洞呢。”
崔平举目向洞中望去,只见一行两人正担着白花花的石膏从洞内出来。他赶紧迎上前去,双手一揖,向对方打听易风的所在。走在前面的那人放下担子,从肩头扯下毛巾擦了把汗,然后举手向对面山坡上一指:“你要找的应该是住在那间草房里的人吧。”
崔平道过谢,便同上官丽珠一起,向山坡上的小草房走去。
雨过天晴,易风将草房的门窗敞开着,让西斜的阳光晒晒房间里的霉气。他刚吃过午饭,正在收拾着碗筷,忽见阳光将两个人影从门中投进房里来。抬头一看,虽然分别快二十年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师弟师妹。正当他惊讶间,上官丽珠和崔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大师兄”,一前一后跨进房来。
三人相拥一起,良久无言。上官丽珠激动得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泣不成声地说道:“大师兄,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今天总算见到你了,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着你了呢。”
崔平也无奈地说道:“都怪我,怪我当年年少无知,做了对不起大师兄的事,以至大家这一别近二十年了。”
易风什么也没说,他慢慢放开手,转身拿来两个墩子,让他们二人坐下,又装满一壶清水在炉子上烧着。做完这些,他自己也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其实易风除却师弟师妹,再已别无亲人。师弟师妹的影子,近二十年来常常在他脑海中浮现。有时想起师弟师妹时,满心胸都是爱;有时想起师弟师妹时,满脑子都是恨。然而,无论是爱是恨,这世上他还时常牵挂的人,也只有师弟师妹了。若不是迷仙洞的宝藏将他绊住,他也早去寻找他们了,至少他要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上官丽珠叹了一口气,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自从大师兄当年元宵夜下山,我一直陆陆续续在找你,也曾几次去过你父母的坟地,希望在那里遇上你,却没能如愿。也见到了你为我父母立的墓碑,明知道你还活在世上,可就是找不到你的踪迹。”
崔平接言道:“是啊,当年你连夜下山,我知你心中气闷,放心不下,便随后下山追你,可惜没追上你,找了多天也没你的消息,我才无奈返回华山。”
“唉——”易风叹息道:“我后来也曾上华山找过你们,只是我去时已是人去楼空、蛛网悬门了。”
崔平道:“我们师兄弟间,本来情同手足,只怪我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也不知今生今世能否得到大师兄原谅。”其实崔平说这话并非出自诚意,他只是想探测一下大师兄对自己的态度。
易风语气平淡地说:“这点你还不明白么?当年我离开华山,也就是原谅你俩了。你也不想想,我若不原谅,你斗得过我么?离开华山的就应该是你吧。”
崔平向易风拱了拱手,说:“如此倒是我太过愚钝了,我该谢谢大师兄的宽宏大量了。”
易风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你不必谢我,要谢你该谢师父师娘。谁让他们下山时将你们二位托付于我呢?既然接受了师父师娘所托,不原谅你们,我又能将你们怎么样呢?唉——”
上官丽珠感叹道:“听黑皮大哥讲,这近二十年的经历也真为难你了,你这些年确实太苦了。”说罢她扫了一眼简陋的茅屋,心中涌起无比的伤感。
易风听见此言,立马问道:“你们见到黑皮了?”
上官丽珠便将遇上黑皮的经过,细细地讲了。最后说:“没想到欧阳成和王大耳朵为了不义之财,竟然丢了性命。”
易风道:“多年来,这二人经常来迷仙洞晃荡,我还真没将他二人放在眼里,懒得搭理他们。以黑皮的性格,怎会放过他俩?活该。”
上官丽珠道:“幸好遇到黑皮大哥,否则还真不知能否找得到大师兄呢。”
这时,只见火炉上水壶里的水开起来,一股股热气从壶嘴往外冲着,展示着经受煎熬后的喧泄。易风给每人倒了一碗开水,大家一边喝着一边聊着别后这多年各自的经历。
易风见上官丽珠和崔平言辞间并不融洽,便开口问道:“你们这些年过得可好?”
只见上官丽珠委屈的泪水若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下来。父母不在了,她再无亲人,即使天大的委屈也无处诉说,此时在大师兄面前,积累多年的一腔苦水终于暴发:“不好,一点都不好。”说着,她忍不住抽泣起来。
易风见状,霍地站起身,指着崔平吼道:“当年你用卑鄙的手段从我手中抢走师妹,我也不多说什么,你竟然敢对她不好,甚至欺负她,如此我对你可就不客气了。”
崔平此刻心中无比气恼,但却不便发作。一方面,他不是易风的对手;另一方面,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要得到迷仙洞里的宝藏。要想达到这一重要目的,就必须制服易风,让他生不如死,甘愿将财宝交给自己。并且他早有制服易风的招数,这招数他早就在易风身上用过。他暗自庆幸易风当年没死,否则自己哪有今天的发财机会?其实他昨天在胡家集已作好了准备,只待今天择机实施了。
见易风动怒,崔平脑筋转了几个弯,开口说道:“我们在一起过得不好,并非我欺负她,而是她脑子里自始至终一直只装着大师兄。其实我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事一开始就是我做得不对,只要找到大师兄,一切随她的意,她若还愿意同我过,就随我走;她若不愿同我过了,要留下来,我也绝不强求。”
上官丽珠止住抽泣,说道:“我的人生已被二师兄给毁了,我已不可能再跟大师兄在一起,沾污了大师兄。既然今日已找到大师兄,已了却我近二十年的一桩心愿,从此以后,我也绝不会再同二师兄生活在一起了,我削发为尼的去处早就找好了。”
崔平道:“望大师兄按下怒火,师妹也先别说气话,毕竟大家一别近二十年,今日能够相聚,实属上天眷顾,理当庆贺,畅叙同门师谊,其它的事,明日再说可好?”
师出同门,孰能无情。身为大师兄,易风如同同胞兄长般,见师弟师妹长途而来,此时腹中定饥,叹息一声后说道:“不愉快的话题先放一边,明日师弟得按我的意思订下保证。天色已经不早,先凑合着吃顿晚饭,然后我带你们去周家过夜。”
于是上官丽珠开始淘米煮饭,并炒了几盘易风自种的青菜。崔平将从胡家集带来的熟食和陈酿也都摆在桌上。开饭的时候,暮色已渐渐地有些浓了。
崔平将他带来的那壶陈酿打开,倒了两碗,并将其中一碗端到易风面前放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坐位,端起酒碗说道:“为庆贺大家一别近二十年,今日终得重聚,我们兄弟俩满饮此碗。”
上官丽珠毕竟同崔平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可谓是最了解崔平的人了。她从崔平的眼神中感觉出一种难以言状的狡诈来,迅即联想到易风曾遭人酒中下毒险些送命,竟莫名地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正要起身制止易风,却见崔平说道:“我是师弟,先干为敬。”说罢仰脖子一口气饮干碗中酒。她以为自己想多了,殊不知,崔平是早已暗中呑了解药。
本来易风自从当年在酒上吃亏,险些丧命,往后饮酒一直用大官人送的能辩百毒的酒葫芦,已成习惯。但此时同自己饮酒的是自己的师弟,他一点都未多想,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见易风饮尽碗中酒,崔平知已得计,竟然少有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大师兄好酒量,要不要再来一碗?”
上官丽珠正对崔平一反常态的狂笑感到诧异,忽见易风软软地向后倒去。她赶紧过去伸手相扶,易风却已经倒地不醒了。
崔平手执长剑走了过来,语气平淡地对上官丽珠说:“你且闪开吧,我不会伤害大师兄的性命的,只打算废掉他的武功,我还指望他把迷仙洞的宝藏交给我呢。”
上官丽珠终于愤怒了,骂道:“你这卑鄙无耻的东西,看来当年给大师兄酒中下毒的也是你了。我父母当年也是瞎眼了,你原本就是一条雪地里冻僵了的毒蛇。”
崔平脸上挂着浅笑,说道:“你说的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当年给他酒中下药的就是我,那时是为了不让他打扰我俩的生活。今天我给酒中下药,是为了得到迷仙洞里的财富,让我们俩的生活过得更好。他当年没死,是上天有眼啊,否则我们上哪儿发财去?”
霹雳剑法的特点,就是一个“快”字。崔平心知自己用的这种药也是一个“快”字,既见效快,药性过去的也快。他担心药性过去易风醒来后自己无法对付,唰唰两剑便斩下了易风的双手。上官丽珠见状,未加思索地、本能地扑向易风。崔平挥剑下刺,本欲刺易风大腿,却正逢上官丽珠腑身扑向易风,长剑从上官丽珠背后穿胸而入。
崔平一不做二不休,拔出长剑,稍一犹豫,正欲再刺,忽闻一声枪响,崔平应声倒地。
周必昌自从与周必成不欢而散,带着一众士兵离开了胡家集,但他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迷仙洞里的财宝。前两日,他带着两名侍卫,又回来了。今日他吃过晚饭,走向易风的草房,本欲说服易风取出财宝。临近草房,他听见了屋内的动静,贴窗向里一看,见易风倒地,一男子正挥剑行凶。他心知不妙,隔窗将枪口对准崔平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周必昌带着两名侍卫冲进茅屋,仔细查看,见上官丽珠和崔平已死,易风虽还有呼吸,但一双手已经不在,血流如注。他同俩侍卫将易风抬至床上,却怎么也止不住血,无奈用两断绳索将易风的一双手臂牢牢捆住。周必昌指使一名侍卫赶紧通知父亲周晋。
周晋很快便随那侍卫赶了过来,见易风仍是昏迷不醒,大家一时都束手无策。周晋坐在床边,对周必昌说:“这里有我守着,你赶紧去胡家集请医生,必须连夜赶回来,务必要将易风救活,否则的话,即使你堂弟来了,不知道藏宝位置,怎么能将财宝取出来?这大黑天的,你将俩侍卫都带上,马上动身,千万要快。”
周必昌带着俩侍卫立马动身往胡家集去了。
周晋独自一人守在易风床边,近两个时辰过去了,易风仍然未醒。由于失血过多,加之酒精的作用,只见他脸色惨白,一会儿浑身发抖,一会儿又满头大汗。大约四更天时,周晋忽然听见易风发出的一声呻吟,知是易风终于醒来了。他赶紧倒了半碗开水,腑身给易风喂,但水却从他的嘴角边流了出来——他已无力下咽了。过了一会儿,只见易风呼吸急促,口中迷迷糊糊说着什么,周晋低头将耳朵贴了过去,对易风说道:“易风,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易风已是气若游丝,只见他费了好大的劲,声音微弱且断断续续地说:“图……坟……大官人……”说着,脑袋向旁一歪,咽了气。周晋叫了几声“易风”,见无反应,伸手鼻前一探,已无鼻息。
天边刚露出一线曙色,周必昌同侍卫带着一名医生回来了,可惜还是晚了。
周必昌问父亲:“他一直未曾醒过?”
周晋道:“先前他醒了一会儿,由于失血过多,太过虚弱,他只说了‘土、坟、大官人'几个字,便死了。他是要我们用一堆土坟将他埋在你伯父的坟边。唉——,真是一个满怀忠义的人啊。”
天亮后,周晋按照易风的遗愿,将易风埋在大官人坟旁,垒起一个高高的土坟,让这一对主仆在这荒野里相依为伴。
可怜易风,一身盖世武功、一名少有的忠义之仆,就这样埋尸荒野。而他至死也弄不明白的是,杀害自己的人为何会是自己百般忍让的师弟?
投稿请加微信
f350304872
*原创出品,转载请注明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