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穴宝藏
周必成踉踉跄跄来到了洛阳城门外。
洛阳城门的守军,获知来人是独臂将军周必昌的堂弟,便打开城门将周必成迎了进去。
见到周必昌,周必成多日来由于悲伤和劳累,说话的声调有气无力:“昌哥呀,没了,全没了。”
看着周必成那颓废的神情,听着他那没头没脑的话语,周必昌有些懵,递给周必成一杯水:“别急,先喝杯水,慢慢说。”
周必成一口气将杯中水饮尽,然后说道:“没了,家里的人全没了,全都被日本强盗给杀了。”说完,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周必昌面前,伏在周必昌膝盖上,嚎啕大哭起来。
周必昌一动不动,任由周必成痛哭。他没有一句劝慰的话,因为他同样也心如刀割。他不敢开口,他知道只要一开口,兄弟俩便会哭在一处。他更知道,目前于军心、于亲人都不能这样。他将自己仅剩的一个拳头,紧紧地握着,直握得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出拳头上一根根暴出的青筋。
良久,周必成终于止住了痛哭。周必昌抚了抚周必成的后背,然后将他扶起,在自己身边坐下:“我们兄弟一起节哀顺变吧,其他什么也不用说,近几天城下将有一场恶战,到时候看我的吧,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周必成慢慢伸手从衣袋内掏出藏宝图,双手递给周必昌:“这是迷仙洞藏宝图,原来被易风叔放在父亲坟头的石块下。幸好母亲要求迁坟,否则迷仙洞的财宝将成难解之谜了。”
周必昌接图在手,恍然大悟地说:“其实易风叔临死前将这事明白地告诉爹了,他说‘图,坟,大官人’,被爹误听为‘土坟,大官人’了,便用一堆土坟将他葬在伯父坟旁。若不迁坟,这图将永难现世了。”
“唉——”周必成感叹道:“一切皆是天意呀。”
周必昌接言道:“几十年来,迷仙洞一直寻宝人不断,可就是没人能找到财宝。周家的财宝终归周家人所得,实属天意。目前战事吃紧,城外太乱,不安全,你就安心呆在我这里。图在我身上放心些,这一战我若不死,我们兄弟俩便去迷仙洞取宝。万一我战死沙场,你可于我身取图,一切皆由你作主,不知必成弟意下如何?”
周必成摇了摇头,说:“其实那日意外发现藏宝图,我心中既无一点惊喜,也无丝毫激动,有的只是深切的伤感。我不但无心取宝,就连迷仙洞,我都不愿多看一眼。我今日进城,就是为了将图交给昌哥,既然已经将图给了你,迷仙洞里的财宝与我再无丝毫关系。只愿昌哥早日取出财宝,购置枪炮弹药,将日本强盗赶出家门,还我河山、还我血债。”
听罢周必成的话,周必昌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亲人的面孔:父亲、母亲、伯母、弟媳……,这些鲜活的生命,尽皆惨死在日本强盗的刀下。自东北三省至中原大地,祖国河山,已失大半。他不禁心潮翻涌,霍地站起身,手指头顶,慷慨激昂地说:“身为兄长,我指天为誓,日后我取出财宝,定当全部用于抗日,若私用毫厘,定遭天诛地灭。”
周必成又摇了摇头,说:“昌哥不必发誓,国恨家仇,于你我兄弟实在太深了,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他边说边站起身:“这世界于我,一切皆没了,如今唯一的心愿已了,我们兄弟就此别过了。”说罢向周必昌深深躹了一躬,转身欲走。
周必昌起身伸手拦住:“夜晚城外太不安全,你若绝意要走,天亮后我派人送你出城。”
周必成坚持要走:“黑夜于我何惧?白昼于我何安?”
目前的局势,夜晚孤身出城,必定凶多吉少。周必昌说什也不让周必成走:“父亲同伯父年轻离散,至死再没能相聚。如今兵荒马乱,你我兄弟一别,谁知何日才能相逢?今夜我俩来个推心置腹、彻夜长谈如何?若能如此,我即使明日战死,也无遗憾。”
周必成从周必昌真诚而渴求的眼神里,体会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血脉亲情。也是自与周必昌相识以来,第一次对周必昌产生同胞兄弟般的亲切感。他回身坐下,说:“行,就依昌哥之言,天明再走,”
周必昌倒来两杯水,递一杯给周必成,二人移椅抵膝而坐,将悲伤、战乱、财宝等凡尘中事尽皆拋于脑后,漫无边际的畅聊起来。各自聊自己幼时的顽皮、少时的无知,如何与伙伴斗顽狠、如何与父母闹别扭、如何与女友嬉闹、如何与儿子游戏……
聊着聊着,不觉间一缕曙光透窗而入。
周必成望着窗外的曙光,仿佛从梦中醒来。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这一切于我,皆是过眼云烟。茫茫红尘,浩荡乾坤,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寻求?”
周必昌呆呆地看着一脸颓废的周必成,竟然欲答无言。
天正下着蒙蒙细雨,浓厚的乌云低低地笼罩在洛阳城上空。城头上的士兵正在匆忙地搬运弹药,城外不时传来或稀或密的枪声。一场恶战的前兆已很明显。
周必成从城里出来,没精打采地走着。他不抬头分辩方向,也不选择道路,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没谁告诉他该向何处走。他双目无神的走着,好象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细雨时而飘洒时而停歇,尽管是大清早,天色却宛如傍晚。周必成不停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一疯疯癫癫的老头,一边漫无目的地晃悠漫步,一边放开嗓门怪腔怪调地唱着:
“酒是穿肠的毒药,
色是杀人的利刀,
财是万恶的根本,
气是惹祸的火苗……”
周必成仔细一看,见这老头竟然是郎召。上前跟他打招呼,他也不搭不理。只见他两眼定定地望着某一个地方,唱到尾又接上头,反反复复地唱着,仿佛永远也没个完。蓬乱的头发以及破烂的长衫,在风雨中胡乱的飘动。
听着听着,周必成的心中竟渐渐空明起来,纷扰的红尘也慢慢随风雨飘散。他举步朝着登封方向而去,他此刻唯一向往的地方,是嵩山上那宽敞的佛堂,他耳边仿佛已经传来一声一声来自嵩山之巅少林寺的佛号: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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