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穴宝藏
生活在逆境中的人,总会觉得日子难熬,而生活在顺境里的人,又会感概光阴易逝。周必成自从乌龙寨与李荷完婚,二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寨内大小事务,自有李俊和孙禄料理。况且李俊并不希望两个孩子将来接管乌龙寨,自然也就不必历练二人。他还经常让周必成带着李荷外出游玩,一并寻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正所谓“寂寞恨更长,欢娱嫌夜短”,寒来暑往,冬去春来,时光在二人的柔情蜜意中如水般流逝,不觉间二人的儿子都快三岁了。
周必成在乌龙寨称心如意的日子,越过越舒坦,竟然乐不思蜀,早将寻亲的事抛于脑后。这一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周必成和李荷夫妻二人带着儿子在院子里散步。当他见活泼可爱的儿子绕着李荷的腿边撒娇时,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决定再去杭州一趟,这么多年了,就算找不到母亲,总不至于找不到舅舅家一个人吧,无论母亲是否还在人世,总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能安心。
李荷通情达理,支持周必成的决定。次日,周必成禀明岳父李俊。李俊让女儿为周必成收拾好盘缠,并将自己花高价买来的一把德国造短枪送给他,兵荒马乱的,也好防身。周必成谢过岳父,别过爱妻宠儿,奔杭州而去。
当周必成一路风尘地来到杭州,舅舅一家人早已结束了逃亡生活回归张府,母亲也早与娘家人团聚。周必成与母亲阔别多年,此次相会,悲喜交集。母子二人时而泣不成声,时而又露出欣慰的笑容,诉不完别后的渴念之情。周必成有心隐去了乌龙寨为婿一节,自己毕竟是官宦之后,若知自己入赘匪穴,舅舅和母亲定会骂自己辱没家风。
当周必成得知母亲曾见过易风时,心里不禁一亮——无论父亲是生是死,易风肯定知道;不管那批财宝是在是散,易风也肯定知道。他决定,必须找到易风,把这一切弄个明白。
住了几日,周必成把自己的想法跟母亲说了,又踏上了寻访易风的旅途。
周必成年纪渐长,做事不再盲目。他首先直奔京城,然后随父亲当年行走的方向仔细查访。他一路寻访至三岔镇,进过好客庄,也进过君再来,终于弄明白了父亲当年的去向。他不急不燥,仔细搜寻父亲当年的行迹。虽然走了不少弯路,经过将近两月的边行边访,这一日,他终于来到了胡家集。
时已过午,周必成在胡家集街道上溜达。忽然一阵微风吹来,一股油炸鲫鱼的香味飘进了他的鼻息。他抬头一看,面前一家门店,“飘香食府”四字牌匾,悬于门楣之上。他断定香味正是从此店飘出,恰逢腹内正饥,便举步进入店中。饭点已过,店内食客稀少,他在临窗一张桌边坐下,要了一盘油炸鲫鱼、一碗豆花汤、一份米饭。坐不多时,店小二便将饭菜呈了上来。
周必成抬眼一望,只见这店小二约五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肩上搭一条白色毛巾,一付圆脸红润,眉眼显露和善。他慢声搭讪道:“看这位小二哥的年纪,应该在这店里干得有些年头了吧?”
店小二欠了欠身子,答道:“这可是一家百年老店了,我从十七岁开始在这店里干活,至今已经三十来年了。”
周必成道:“一看小二哥这双眼睛,就知您是一个颇有阅历的人,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情,不知可否?”
店小二答道:“不知先生所询何事?尽管问,小人定当知无不言。”
周必成道:“那我先谢过小二哥了。”接着问道:“不知您是否记得,大约八九年前,曾有一行二十多人,挑着十几担二十多个木箱,进过贵店么?”
店小二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应该是没有,本店只经营酒饭,不经营住宿,先生说的这一行二十多人,若要住店,肯定会直接去悦来客栈。”
周必成向店小二拱了拱手:“实在抱歉,打扰你干活了。”
店小二弯腰说了声“没关系,先生慢用。”便转身忙去了。
周必成朝着镇东头的悦来客栈慢慢行去,一路无心观赏街景,只希望在悦来客栈能了解到父亲当年的行踪。他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留意着街道两边的招牌。终于,他远远地就看见“悦来客栈”的招牌,在午后阳光的斜照下,熠熠生辉。
周必成加快了脚步,急急地朝着悦来客栈走去。将近悦来客栈,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从悦来客栈的大门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是名军官,另一人高高瘦瘦,胸前一个发亮的酒葫芦,随着他走路的节奏晃来荡去。周边成一眼便认出,这不正是自己寻找的易风幺?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
周必成正要举步上前相见,忽又收回了脚步。他忽然多了个心眼,自己虽然一眼便认出了易风,但自己与易风分别近十年,已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魁梧的成年人,易风肯定已轻易认不出自己。父亲和财宝不见了,而易风却还在,若是他谋财害主,自己贸然相认,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有许多疑点,必须先弄明白再说。
看他二人的样子,加之天色也不早,知他二人不会离去,今晩必定会继续住店。周必成也懒得跟踪,径直步入了悦来客栈。
周必成进入店中,见有一张空桌,便在桌边坐下。随手将包袱往桌上一放,包袱里的碎银跟银元发出的悦耳之音,立刻招来了店小二。
店小二躬身问道:“先生可是要住店么?”
周必成正襟危坐,答道:“正是。”
店小二道:“通铺已被三十多个兵爷住满,只剩几个单间,不知……”
周必成摇了摇手,又用食指朝自己胸口点了点,说:“你看我像个住通铺的人么?”
店小二头点得象鸡啄米一般,说:“恕我有眼无珠,胡乱多言,多有得罪失礼,先生请。”说罢将周必成引至二楼一雅间,临出门时,对周必成说:“先生若用酒饭,尽管吩咐,我会给您送到雅间来。”
周必成塞给店小二两个铜板,说:“我想见见贵店掌柜的,不知可否?”
店小二将铜钱握于掌中,满面堆笑地说:“我们掌柜的最喜与八方来客聊天,了解外面大事,待我禀明,掌柜的定会前来相会先生,先生请稍等勿燥。”说罢便转身离去。
隔不多时,周必成正临窗观望街景,忽闻几声轻轻的叩门声,他转身紧走几步拉开房门,只见一身着长衫、年过花甲的老者立于门前。
老者见房门打开,开言问道:“本人乃悦来客栈店主,听店小二说,这位客官要见我,不知有何指教?”
周必成赶紧将掌柜的请至房中,并深深一揖:“掌柜的言重了,哪敢指教,只是晚生初来贵地,想掌柜的乃一地之主,若能与掌柜的聊聊,多了解一些此地的风土民情,定会受益匪浅。”
二人落了坐,掌柜的吩咐小二奉上茶点,开言问道:“不知贵公子从何处来至此地?意欲作何营生?”
周必成答道:“晚生自京城而来,是想进山收购些药材。”
知周必成来自京城,掌柜的又问道:“只缘此地偏避,不谙外界大事,贵公子一路走来,外面的世界太平些了么?”
周必成叹息了一声,答道:“自从清朝没了,建立了民国,总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世道却一直不太平,兵荒马乱的,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接着他又象自语又象提问地慢慢说道:“我本以为象胡家集这种偏避之地应是一处安静所在,不曾想连贵店都住上兵了,难道此地也将发生战事?”
掌柜的微微一笑,摇了摇手:“贵公子不必担心,尽管安心地进山作生意。据传闻,这群兵爷的到来,跟迷仙洞里的财宝有关,并非有何军务。”
“迷仙洞财宝?有多少财宝,竟用得上这么多兵爷?”周必成面露惊讶地问。
“看来贵公子真的是初来乍到,一无所知。”掌柜的一下子来了兴致,为展示自己见识广、消息多,不自觉地打开了话匣子:“一晃将近十年了,也就是清朝倒台的那一年,一位姓周的朝廷大官人,带着家丁挑夫二十多人,以及二十多箱财宝前往四川。经由胡家集时,曾住在本店休息了一天。当时我曾提醒过那位大官人,说青松岭有劫财的土匪,可家丁班头易风却一脸的无所谓。那易风也确实了得,他不但灭了青松岭匪众,而且还杀了少逢敌手的匪首王杆子。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行至迷仙洞,那位姓周的大官人突然死了,易风便将那批财宝藏进了迷仙洞。”
这么多年了,周必成久久寻不着父亲,今天第一次得到父亲的消息,却是父亲的死讯。虽在意料之中,但他仍然悲痛得心如刀割。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他强忍悲痛,沉声问道:“既然易风灭了匪众,闯过了青松岭,那位大官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掌柜的一付事不关己的神态,淡淡地说:“有说被土匪伤了致命处,不治而亡的,也有说被易风谋财害主的。这些年进迷仙洞寻宝的人络绎不绝,说什么的都有。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易风却不离不弃一直守在迷仙洞。”
周必成因进店前见那军官跟易风走在一起,心中仍觉不解:“可那迷仙洞的财宝跟这些兵爷有何关系呢?难道军队里没有约束,任由这些兵爷去迷仙洞寻宝?”
掌柜的得意地说:“这个你肯定更不知道了。这位军官名叫周必昌,据说是那位大官人的侄儿,并且那军官的父亲就住在迷仙洞附近。我曾猜测,兴许是冒充的吧,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见天色不早,掌柜的起身说道:“这时辰也该吃晚饭了,我去让小二给你把饭菜端上来。有空再聊,失陪了。”说罢拱了拱手,转身出了房间。
得到父亲的死讯,周必成异常悲痛,泪下如雨,只因身在客栈,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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