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秀晖:感恩“福爸”

文摘   2022-07-15 00:52  


作者简介:邓秀晖,笔名枫叶,湖北恩施人,土家族。语文高级教师,恩施州作家协会会员,文字在多家媒体、报刊发表。爱好读书、写作、崇尚乡土文化,作品多以沉进泥土的文字刻画生活,流过乡野的情感诉说人生。


感 恩 “福 爸”

文|邓秀晖

王文杰先生执导的《三泉溪暖》在央视热播之后,让我们对中国农村日新月异的变化又有新的认识,新的理解,新的感受。特别是一代一代基层领导人,为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作出的不朽贡献,挥之不去,历历在目。
剧中的福爸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陈逸恒老人饰演的村主任李永福,生动真实地刻画了老一辈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在自身的文化素养和见识见解的局限中,作出的无私奉献和背负的责备、曲解。看完剧情让人心疼,思绪万千之间,从福爸身上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
父亲没有福爸的位高权重,但他们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父亲当了一辈子小队的“管家”,以队长为主,会计、保管员也兼职过,直到六十多岁才有了新的接班人。
父亲比福爸年纪大,如果健在已是95岁高龄了,他经历了中国农村从解放到分田到户的全过程,作为“管家”他尽职尽责,大公无私,但作为家长他经常受到家人的埋怨。在他四十多岁时,险些和福爸一样蹲了班房,吓得一家人魂不守舍,特别是母亲只能以泪洗面,默默相助,真有度日如年之感。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天,人民公社的“四清”运动来了,那些年父亲是队长、会计、保管员于一身,清公分、清账目、清仓库、清财务的四清运动,在我们小队就是清父亲一个人。十几年的“管家”,一心考虑的是大生产,怎么解决一百多口人的温饱问题,除了公分要认真记,因为它直接关系到每家每户的收入,其它的账务绝大多数收入都是当年收入当年支出了,年底在群众会上一公布就完事了,没有留个心机保存下来,加上那些年条件艰苦,买个本子,买支笔都不容易,家徒壁立,连一个安全存放的地方都没有,要翻老陈账谈何容易。但这不是理由,犹如晴天霹雳的事说来就来了,父亲人生的一大难关也随之而来。
第一次清理下来收入大于支出,悬殊两千多元(比现在的二十万还要多,把家卖了也不值这些钱)。四清小组的态度蛮横,对父亲像斗地主一样,大呼小叫,还恐吓怒吼:你这个数是要坐牢的。不到十天,父亲瘦了一圈,一下子像变了个人,头发白了,胡须长了,颧骨高了,整天整夜不回家,一个人找一些僻静的地方冥思苦想,整个家庭阴云密布,母亲红肿的眼睛告诉我们,事态非常严重。
事情惊动了公社党委,党委派专人坐镇指挥,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召开群众大会,大家一起帮忙回忆这些年小队有过哪些开支。父亲是独子,没有亲人帮衬,老百姓就是他的亲人,在这个特殊时期也是他的救命稻草。开了十几次群众会后,收支差额缩小了,最后还剩四百多元终究没有找到答案。群众自发地找四清小组,找公社党委求情,口头的、书面的证明父亲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有一位老人说:他和我们一样也是缺粮户,人口多劳力少,把他的家一看,穷得巴锅哪有贪污啊!真情感动了上苍,公社党委召开专题会议作出了决定:免于立即赔偿,采取逐年赔偿的方式解决。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难关,父亲也为自己的后半生买下了一份珍贵的教训,这个经济债和人情债父亲还了一辈子。
父亲和福爸一样,严于利己,家里人总是跟着吃亏。我们家的自然条件是全队最差的,不知为什么,全生产队只有我们一家房屋周边的农田是砂土田、坡田,土脚薄,用力一锄头就能挖到底,天干缺收,遇到暴雨就千沟万壑。大搞坡改梯建设的时候,母亲提出把我们周边的农田改成梯田,父亲以我们周边没有好石材为由拒绝了母亲的想法。全队搞了几十亩的坡改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我们周边的农田没有得到一分田的改造。
特别是中国第三次土地改革—-分田到户,首先要对每块田定等级,便于核定每家每户上交农业税,上交公余粮,也便于根据人口数对每户进行农田分配。我们家在生产队的边沿,加上父亲是队长,定等级的现场会就从我们家开始,父亲把我们周边近一半的农田都定为一等田。有人在背后把结果告诉了母亲,认为对我们太不公平,母亲沉默,一笑谢之,她知道父亲的难处。后来的几十年,父母带着我们在那些地里拼命地刨,也没有摆脱贫穷的命运。每当这时一家人的嘴都或轻或重地搁在父亲身上,父亲从不反驳,总是默默地抽烟,默默地喝茶,默默地想着他的事情。
福爸是个有思想、有胆识的人,我父亲也是。我们生产队是远近闻名的富裕队,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自然灾害特别严重的时期,我们这样的偏远农村吃草根、树皮的大有人在,而我们小队除个别家庭家大口阔,缺衣少粮外,哪怕吃的粗粮也都能团结一心,共度难关。
后来,小队建了两个养猪场,一栋很大的保管室,保管室内有一层楼高两间房宽的粮仓,粮仓内分为无数格,可以存放无数种类的粮食。常言说:仓中有粮,心中不慌。这就是“管家”的定心丸,也是全队人民心血和汗水的见证。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生产队有了机械化,这在那个时代的农村非常少见。最早引进的是柴油机和脱粒机,在繁忙的打麦场上,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堆成山的麦渣留下了我们不少的童年记忆,老人们好奇的眼神和快乐的笑容深深地刻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随即粉碎机、打米机、洋芋粉机都进入了我们的生活。在那时这有“冒进”的嫌疑,会惹红很多人的眼睛,一定要有胆识和牢固的群众基础作为坚强的后盾,才敢做鹤立鸡群的事情。
《三泉溪暖》中菊妈对福爸虽有责怪,但更多的是心疼,我的母亲是用宽容和理解陪伴父亲一生。还记得文化大革命时期,割资本主义尾巴,房前屋后,不准种瓜种豆。刚开始,父亲反应很慢,整个小队没有什么动静,等父亲到公社开了会回来,发生了变化,因为他落后了挨了批评。第二天,公社来人了,各家各户派代表在我们家召开现场会,把我们家房前屋后的小菜、瓜秧、果树铲的铲,割的割,砍的砍,一次性把资本主义尾巴割得干干净净。母亲没有亲临现场,含着泪给乡亲们烧水泡茶。
大集体的时候,每逢过年小队都要杀几头猪,把猪肉分成几十份,每份编上号,各家各户派人抓阄,抓到几号就是几号。父亲总是要留在最后的号,如果运气好,抽到了好肉,他会和贫困户交换,总之,每年回来总是提着二指宽的一块长肉或者半边猪头肉,母亲看着这份收获总是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接受。或许她已经习惯了,什么样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多年来,在一家人心中,都认为父亲没有为家人带来什么好处,甚至还留下一些几辈人都在吃亏的遗憾。因为福爸的出现,终于让我读懂了父亲,让一家人吃饱穿暖不难,要几十家人都吃饱穿暖,特别是在贫穷落后的偏远农村,那的确不容易。父亲干了一辈子“管家”,深受百姓的拥戴,那不是恩赐,那是人格的力量。父亲的一辈子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宝贵的财富:不自私,很宽容,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上当,是一个不贪不腐,敢于作为,很有担当的男人。
父亲也是我们的“福爸”,为我们积攒了子子孙孙可以享用的精神财富。我感谢福爸,给了我一把理解父亲的钥匙;我感恩“福爸”,留给我们做人的标尺和可以传承的人格魅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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