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穴宝藏
掌柜的离开后,周必成独坐房中,想到惨死的父亲,不禁悲从中来。店小二送来的饭菜,他也无心食用。他一边流泪一边想,父亲究竟是重伤不治而亡,还是被易风谋财害主而死?这么多年了,这易风为何一直守在迷仙洞不离不弃?如今易风又为何与那军官搅在一起?周必昌带着大兵回来取宝,到底是得到了易风的同意,还是打算强取?那位名叫周必昌的军官,真的是父亲的侄儿我的堂兄么?自己有位名叫周晋的叔叔,虽未见过面,倒是常听父亲说起,怎会如此之巧,他居然就住在父亲遇难和藏宝的地方?易风是否会将财宝交予周必昌?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搅得他头昏脑胀。但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把这些问题弄明白。
夜幕降临,客栈外充满喧嚣的街道,渐渐沉寂下来。周必成料想易风和周必昌肯定还住在悦来客栈,他轻轻拉开房门走出来,顺着客房外的回廊慢慢踱着步。当他经过一处亮着灯的窗户,听见房内传出易风的说话声,而且声调有点高,好像在跟人吵架一般:“……无论你怎么说,这事都得再等等,少爷不到,我是不会同意进洞的。”
接着又听周必昌说道:“我带着这几十号人,已在此等候好几天了,那周必成却一直没来,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谁知道他来不来?难道我们就这样耗着?我可是有军务在身的人呀!”
易风说话的语气中更加带气:“大官人不在了,毕竟少爷还在。本来我心想,再过两年若仍没有少爷的消息,这财富本是周家的,就交由你们父子处理得了,可现在毕竟有了少爷的消息。我前不久在杭州已给夫人说好了,只要她再见到少爷,就让他尽快来迷仙洞找我。我想不会太久,少爷定会到来。你非得现在就把财宝取出来,取出来后如何保管、如何交给少爷,你总得让我心中有个数吧。”
周必昌说话的语气也显生硬:“首先我要感谢您为我们周家在迷仙洞辛苦坚守近十年。但我也得告诉你,既然这财富是周家的,我要用这笔财富重振周家门户。不管什么时候找到堂弟周必成,周家的门户自然也是他周必成的门户。我同您商量,是因为尊重您,您是知道的,我父亲不是也知道藏宝地点么?”
“老实告诉你吧,你父亲早就让我将财宝挪了地方,而且我还绘了一张路线图,离开这张图,谁也别想找到这些财宝。”易风淡淡地说道:“今天到此为止吧,明早我陪你一起回去见你父亲,看他是何意见?”说完就开门走出房间。周必成赶紧闪身到暗处,见易风走远,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周必成心想,看来易风确实是忠于周家的一名义仆。父亲的死,肯定并非易风谋财害主。他若谋财害主的话,早带着财宝远走高飞了,怎会在迷仙洞坚守近十年,并执意要将财宝交给我呢?对于迷仙洞的财宝,那些寻宝人并不值得担心,值得担心的倒应该是这位军官周必昌。
周必成觉得,必须尽快与易风相认,并商讨一个应对之策。于是,他又拉开房门走了出来,暗暗查寻易风的房间。
易风正独自在房间里喝着闷酒,思考着如何说服周必昌,等待少爷的到来。忽闻几声轻微的叩门声,他起身问道:“深更半夜,外面何人叩门?”
周必成在门外答道:“易叔,我是周必成。”
易风赶紧拉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男子,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他一步跨出门,无比激动又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是少爷么?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周必成扶着易风走进房内,说:“易叔在灯下仔细看看,还能认出我么?我真的是必成呀。”
易风在灯下望着周必成,认真端详了一会儿,见周必成虽由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汉,但从脸上的轮廓还能隐约看出一些年少时的痕迹。他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紧紧拉着周必成的双手,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了一般,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地说道:“真的是少爷到了,老天有眼啊,你可知道么?我苦苦寻你将近十年了啊。”说罢,激动的泪水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周必成也无比激动,良久,主仆二人才松开双手,在桌边坐下。易风道:“深更半夜的,这里连开水都没有了,不知少爷学会饮酒没有?”
周必成答道:“虽没易叔海量,但也可喝一点。”
易风倒了一杯酒,放在周必成面前,然后举了举酒葫芦,说:“近二十年了,我已习惯用大官人送给我的酒葫芦了。”
主仆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诉说着别后各自的艰辛经历。从易风的叙述中,周必成终于知道了父亲遇难的真相;也知道了周必昌确实是自己的堂兄,是自己的亲叔父周晋的儿子;而且世上真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之事,叔父周晋的家真的就在迷仙洞附近。易风痛心疾首地说:“都怪我无能呀,没保护好大官人,就连这财宝都险些给弄丢了。这下好了,少爷总算来了,我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愿了。”
周必成也将这些年的经历,一点一滴地告诉给了易风。最后有些担心地说:“据易叔说来,我那叔父肯定是不会要这些财宝的,否则他早就动了这些财宝。可我那堂哥可就说不准了,我先前偷听了你俩的谈话,听他那语气,这批财宝他是轻易不肯放手的。”
易风显得有些后悔地说:“人心难测呀,若早知他有这心思,就不该同意让他带这么多大兵回来添乱了。只是事已至此,毕竟你们是一家人,这事到底该如何处理,我就不好多言了,一切只能听少爷定夺。”
周必成沉思有倾,然后说道:“我岳父早有金盆洗手之意,我先回去同岳父处理好山寨事务,重新择地安顿好新家,让堂哥周必昌带走他的人马,反正我又不缺人手,到时候自己带上人马再来取宝,不知易叔以为如何?”
易风答道“我看行。我已在迷仙洞坚守了将近十年,也不在乎再守上数月半载。如此也好,免得你与堂兄之间纠缠不清。”
周必成道:“既然易叔觉得可行,我明天必须去一趟迷仙洞,一是得看看父亲的坟头,再者也得拜见从未谋面的叔父和婶婶,然后便抓紧回去,尽快将一切事务处理好。”
主仆二人分别多年,有说不完的经历和感受。聊着聊着,一缕曙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易风陪着周必成叩开了周必昌的房门。周必昌刚刚洗嗽完毕,准备出门。见易风领着一名陌生男子,大清早前来叩门,甚感惊讶,禁不住用探询的目光扫向周必成。
易风见状,赶紧介绍:“这位就是你的堂弟周必成少爷,昨夜碰巧他也住在这家客栈。少爷是专程来找我的。”
周必昌一闻此言,赶紧一步上前,一个拥抱把周必成揽进怀里,用手拍着周必成的后背:“我的好兄弟呀,你总算来了,这些年你吃苦了。”说罢,一滴泪水滴落在周必成脸上。
周必昌在客栈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为周必成接风洗尘。席间,兄弟二人自然对对方那些未知的过往少不得许多问询,对各自的一些经历发出由衷的感叹。易风捧着酒葫芦自顾自地慢饮,并不插言。酒至半酣,周必昌问道:“经历了这近十年的坎坎坷坷,不知堂弟对未来有何打算?”
周必成心知周必昌要谈正事了,但他不想此刻就与堂哥讨论迷仙洞取宝的事,兄弟俩刚刚相逢,若一言不合,必会产生一些不愉快。他顿了顿,说:“未来如何打算,尚未考虑,今天我想请堂哥带我去迷仙洞,一是要祭扫父亲的坟墓,二是要拜见叔父婶婶。”
周必昌同周必成碰了碰酒杯,各自喝了一口酒,周必昌伸出大拇指,说:“不愧是周家的儿郎,孝心可嘉,行,就依你。”
饭毕,周必成采购了一些纸钱香烛,并买了一些给叔父婶婶的礼品。周必昌带着两名侍卫,并牵来两匹马,周必成同易风翻身上马,一行五骑取道青松岭望迷仙洞而去。
且不说一行人经过青松岭时,周必成的满腔悲怆,也不表迷仙洞前山坡上,周必成的伤心欲绝。单言傍晚时分,一行五骑在周家院前下马,被周晋迎进客堂。
周必成未等易风介绍,口中叫着“叔父”“婶婶”,倒头便拜。周晋一见,也不用介绍,心中已是明白:侄儿必成终于到了。
周晋俯身扶起周必成:“想是我那苦命的侄儿到了,阿弥陀佛,感谢苍天啊。”他望着周必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身材高高挑挑,像我嫂子,脸型轮廓像我大哥。”说罢伸手将周必成揽进怀里,禁不住老泪纵横。
至晚,餐桌上围了满满一圈。酒过三巡,莱尝五味,周必昌望着易风问道:“堂弟必成既已到了,不知易叔打算何时带大家进迷仙洞?”
易风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然后将周必成的计划简单地说了说。他将目光投向周晋:“我以为如此甚好,这世道兵荒马乱的,那么多财宝折腾来折腾去,总会有些难测的风险,倒不如等少爷将一切安顿好了,再将这些财宝一次性处理好,不知您这当叔父的以为如何?”
周晋答道:“成儿考虑得甚为周全,反正那些财宝放在迷仙洞已将近十年了,再多放几月也无妨。”
见易风并未征询自己的意见,周必昌心中暗暗生气,但还是强忍下去了。他举杯同周必成碰了碰,浅饮了一口,对周必成说:“想我们周家,曾三代朝廷为官,官虽不大,但总还算是位列朝班。如今我们周家衰落如此,堂弟可曾想过如何重振门户么?”
周必成答道:“在此之前,我一直四处流浪,真还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知堂哥有何指教?”
周必昌道:“如今军阀割据,有枪有兵就是王,我现在掌管着一团兵马,已有基础,若取出迷仙洞里的财宝将其换成枪支军火,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你我兄弟自有称王的一天。到那时,你我定然不辱先祖,周家何愁不门楣生辉?不知堂弟意下如何?”
周必成暗忖:“这位堂兄果然如意算盘,用我的财产去扩充他的势力,到时候是他称王还是我称王,实在难测。”他藏起内心想法,口中应道:“因为战乱,清朝倒了,以致父亲丧命于此;因为战乱,母亲在杭州吃尽了苦头;因为战乱,我四处流浪将近十年;因为战乱,多少家庭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我只盼军阀混战的局面早日结束,还万民一个太平世界,更不愿身陷其中。”
周必昌胸内本就窝着气,见周必成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他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话的语气不再柔和:“这本是祖上留下来的财富,理当用来重振门户。既然我的建议你不愿接受,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你若打算独自带走这批财宝,最好还是问问我同不同意。”
周必成心平气和地说:“堂哥用不着动气,我只是对你的意见有不同的看法而已,我也并未打算独自带走这些财宝。你我兄弟初次相会,我真不知道在你心中,是兄弟之情重要呢,还是财富重要?”
身为兄长,周必昌竟然被周必成问得哑口无言。他觉得这位堂弟对自己太不尊重了,用手指点着周必成的鼻尖:“有用这种口气跟兄长说话的么?你……”
周晋朝儿子望了一眼,气血上涌,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用手指指着周必昌:“你给我闭嘴,你伯父不在了,可我还在,还轮不上你说三道四,我既然当年选择了离开周府,我就放弃了周家的一切,你明天带上你的人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批财宝想什么时候取、该什么时候取、该如何支配都是成儿的事,跟你我父子无关。”
一向孝顺的周边昌,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失了礼貌,只见他霍地站起身,瞪了父亲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席出房,同他的两名侍卫翻身上马,连夜回胡家集去了。
周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拍着自己的大腿,长长地叹息一声:“唉——,养儿不肖,养儿不肖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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