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穴宝藏
周晋和杨义近来已很少进迷仙洞了。一来二人年纪越来越大了,特别是周晋,许多体力活干起来已力不从心;二来二人的儿子还算有出息,在外面念了这些年书,竟然都不愿再回到山里。周晋的儿子周必昌从了军,而今已是北洋军的一名管带;杨义的儿子杨大为则从了商,在日本人经营的一家商社做事。两人的儿子也都很孝顺,虽然事务多很少回家,但还是经常捎些钱物回来孝敬二老。
快过年了,山里人家家都要磨豆腐、杀年猪,石膏的价格比平日里一下子涨了许多。杨义邀周晋年前再进一趟迷仙洞。
二人进了迷仙洞,很快便来到了他俩常挖石膏的地方。
杨义一边挖石膏一边说:“姐夫,这么多年来,我们兄弟俩挖的石膏总是比别人的成色好、杂质少,看这大过年的,我俩这趟定能卖个好价钱。”
“唉——”周晋叹了口气,说:“只可惜姐夫老了,快挖不动了。”
“姐夫,往后呀,你主要是给我作作伴就行,费劲的活让我来。”
两人默默地干了一会儿,周晋说:“杨义呀,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眼看着我们兄弟俩一天天老了,幸好昌儿和大为都还算有出息。我想过完年,把那些东西交给他们吧,昌儿现在手下有那么多兵呢,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以为呢?”
杨义说:“姐夫,这事不急,我看还是再等等吧,越稳妥越好,否则是害了他们。”
“行,只是我觉得这些东西迟早得给他们,否则象这样丢在迷仙洞,岂不是浪费?既然你想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吧。”
杨义见眼前有七八寸厚一层石膏,雪白瓦亮的,便用铁镐去掏。掏着掏着,上面一块近二百斤的石头“哗”地落下来,不左不右正砸在杨义双腿上,杨义仰身倒在地上。
周晋赶紧过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压在杨义双腿上的石头搬开。伤口上的血,很快便冒了出来。周晋用手仔细地去摸那受伤的地方,发现一双腿的骨头都被砸断了。
周晋用手指拣了一些细细的石膏末撒在杨义腿上的伤口上,总算止住了血。周晋用力把杨义拉到自己背上,鼓着劲把他背起来,然后把灯盏放在杨义手中拿着,艰难地向洞外走去。
杨义魁梧的身材压得矮胖的周晋有些喘不过气来,实在受不了了就歇息一会儿再走。就这样走走停停,总算把杨义背回了家。
周晋去胡家集请了一名专治骨伤的医生给杨义治伤,可治了好长时间却总不见好。渐渐地,两家的钱也都花完了,眼看着杨义这腿再不治好,人就残废了,周晋心里着急起来。
见周晋着急,杨义宽慰他说:“姐夫别急,万一治不好也没关系,为了我这双腿,闹腾得两家人都过得紧巴巴的,我这心里也不安啊。”
周晋说:“你安安心心地养着吧,我一定要治好你的腿。钱的事不是大事,我明天去胡家集另请医生来给你治。”
周晋独自一人离开家,来到了迷仙洞口。他一只手拎着一个小油壶,一只手拿着一个灯盏,其它什么都没带。为了杨义的双腿,他要进迷仙洞,他要去藏宝的地方取金条。他仔细地观察了周围一圈,没发现有何异常,转身匆匆进了迷仙洞。
周晋进洞后,点亮了灯盏,顺着自己做好记号的路线,在迷仙洞中弯来绕去地行进。到达藏宝地点后,他又对周围做了一番细心地观察,仍然没发现异常。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坐下来掏出烟斗抽了一会儿烟,紧张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财宝放在一个不太深的洞穴里,他起身将挡在洞穴外面的一堆乱石一个个搬开,见那些木箱还是当初放的那个老样子,丝毫都没动过。他禁不住自言自语地说道:“杨义啊,你可真是一个重信义的好兄弟呀,这么多年了,看来你一次都没有背着我来过这地方呢。”
当周晋正要伸手打开木箱时,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背上,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易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在迷仙洞了,他又去了一趟杭州。这回他没白跑,终于在张府找到了周夫人张氏。因少爷不在,唯恐夫人嘴漏,旁生枝节;更怕夫人悲痛,伤了身体。易风未告知大官人和财宝的实情,无奈谎言蒙骗夫人。虽然仍没有少爷的消息,但终于知道少爷当年是去四川寻找大官人了。易风匆匆赶回迷仙洞,打算过完年就动身去四川寻找少爷。
这天易风坐在周大官人坟前,正唠唠叨叨地将去杭州的事说给大官人听。无意间一眼看见了迷仙洞口的周晋。见周晋在洞口转悠了一会儿,独自一人匆匆进了迷仙洞。一看这矮胖子就不像挖石膏的样子,可他独自一人进迷仙洞,不挖石膏那他要干什么呢?易风心中一下子激动起来——莫非财宝要动了?
易风展开轻功和灵巧的身法,犹如鬼魅一般跟进了迷仙洞。他心里明白,这么多年了才盼来这样一次绝好的机会,千万别惊动了他。易风一直小心而隐秘地跟在周晋后面。当周晋搬开那一堆乱石,露出那些木箱时,易风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但这不是吃惊而是激动。
易风用剑逼着周晋,让他把那堆乱石全部都搬回去,重新把洞口封好。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周晋提了起来,又重重地丢在地上。他真恨不得一剑杀了眼前这矮胖子,可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跟进来时,并未作记号,若是杀了这人,自己又如何走得出这迷仙洞呢。他还剑入鞘,说:“先出洞吧,一切等出去后再说。”
周晋这时反而一点都不害怕了,他笑了笑说:“现在杀了我你也出不了洞,是吧?你是想让我把你带出洞后再杀我,反正是一死,我为什么要出洞呢?”
易风说:“因为你,害得我在这荒山野地耗了将近十年。这期间,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要说我不想杀你那是假话,若我俩换个位置,你也会杀了我。你说得对,现在我若杀了你,我也出不了洞,你也有权选择不出洞,你我二人一起困死在这迷仙洞,我也拿你没办法。
若是我,也会选择不出洞。因为我还不能死,我还得出去寻找少爷,并将这些财宝交给他。你若选择了出洞,那你就是帮了我救了我。以前你害我吃苦受罪,我有理由杀你,你若救了我,我便又失去了杀你的理由。你以为出洞后我会杀你,你想错了,这种事很多人都会做,但我易风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周晋说:“原来你真是十多年前就扬名江湖的易风么?凭你易风这名,我相信你出去后不会杀我,但你到时打算把我怎么样?”
“先前我不是说过吗,先出洞,一切等出洞后再说。”
“我原本打算同你一起困死在这迷仙洞的,既然我连死都不怕,别的还有什么好怕的?虽然我不怕死,但我也还不想死,我还要给杨义治腿呢,出洞就出洞吧。”
易风跟在周晋身后向洞外走着,一边走一边用剑沿途刻上了记号。岀洞后,他伸手拎起周晋,几纵几跃便到了周大官人坟前。
易风将周晋往坟前一丢,自己也在坟前蹲了下来,双眼望着坟头,跟死人说起话来:“大官人呀,想当年您被士匪伤成那样我没能救活您,去找少爷,少爷又不知所踪,回到这迷仙洞,财宝又不见了。我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但又觉得就这样死了既窝囊又无济于事。那时我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回财宝交到少爷手上。这一找就是八年,八年啊——”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几滴泪水禁不住溢出眼眶,滑落在他面前的尘埃中。此时这泪,既包含着无奈与辛酸,又充盈着激动和喜悦。稍顷,他接着又说:“大官人,托您保佑,近段日子好事连连啦,前几天我去杭州找到了夫人,并知道了少爷当年去的方句,今日又找到了财宝。现在看来,有您的保佑,周家就要否极泰来了。处理好这里的事,我就动身去找少爷了,望您继续保佑。”
听到这里,周晋忍不住说道:“易风,先不管你如何处置我,在你处置我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你说吧。”易风点了点头。
“首先我得向你道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你是谋财害主,我曾对我兄弟说,就算我们不要这些财宝,也不能让它落入你这谋财害主之人手里。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你还真是一个满怀忠义的人呢。”
易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不止你这样认为呢,这些年,来迷仙洞寻宝的人,看一看大官人这坟头,再看一看迷仙洞,都这么说。”他说这话时,语气中流露出非常的无奈和委屈。
周晋满脸疑惑地问:“刚才你对这坟里的人说的那些话,听得我一头雾水,有几个问题我可以问问你么?”见易风点了点头,他便接着说:“听你一口一个大官人,还说什么杭州、周家,请问你家主人是姓周么?是不是名叫周晏?夫人娘家可是杭州张府?你家主人老家可是山西大同?”
周晋这一连串的问题,直问得易风目瞪口呆。愣了好大一会儿,易风才回过神来,回答说:“我家主人是姓周,周晏正是主人名讳,夫人娘家正是杭州张府,大官人的老家也正是山西大同。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当年你们可是从京城而来?”
“正是从京城而来,当年大官人失了官位,说要去四川投表亲。”
周晋听到这里,大叫了一声“我的大哥呀”,便一头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易风一脸惊异,他伸手拉起周晋,拍着他的后背:“喂,你怎么了?”
周晋终于缓过气来,涕泪交加地说:“大哥呀,当年小弟年轻气盛,一怒而离家出走,几十年了,兄弟俩再未相见。这人年纪大了,愈来愈恋亲情。前些年大清朝倒了,大哥也肯定失了官位,我本想趁着身体还硬朗,过段时间回山西大同老家与大哥聚聚,没想到你早就来到了我这里,只是你咋就背着这一堆黄土与我相见呢?”周晋说着,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大哥呀,我这心里痛啊,痛啊——”
易风总算从周晋的哭诉中听出了眉目,他伸手扶着周晋,说:“您是大官人的亲弟弟?少爷的亲叔叔?这事可把我给弄糊涂了。”
周晋强忍着悲痛,把从前的那些事细细地对易风说了一遍,然后又痛心疾首地说:“年轻时逞一时之气,竟使得兄弟间永不能见,可叹可悲呀。”顿了顿,又问易风:“我名叫周晋,不知你听你主人提起过没有?”
易风说:“大官人经常提起您呢,就连吃饭时,都经常会对夫人说,‘你看,这道菜可是周晋最爱吃的’。可我一直以为您在老家呢,谁会想到您在这儿呀。”
“少爷叫什么名字?现在多大了?可知他人在哪里?”
“少爷名叫周必成,今年差不多快二十四岁了。当年大官人同我带着家财去四川,让少爷同夫人先去杭州夫人娘家。兵荒马乱的,他们母子二人投亲不遇,少爷独自一人去四川寻找大官人,没想到这一去便杳无音信。”
周晋一脸难色地说:“都这么多年了,我那侄儿必成究竟身在何处呢?易风啊,你说这事该咋办呢?”
易风也深感为难地说:“大官人不在了,现在一边是少爷,一边是少爷的亲叔叔,大官人啦,您可告诉我,这局面该如何处理呀?”
周晋说:“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既然我把从前的事都向你说了,你也该知道,本来这些财宝至少有相当一部分应该是属于我的,你以为我会要这些财宝吗?我若是要的话。当初我也不会离开周府,跑到这个地方来。现在大哥不在了,少爷就如同我的儿子一般。若换成是你,你会要这财宝吗?可怎样才能找到少爷,把这些财宝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现在看来,您是绝对不会要这些财宝的,可一直跟您在一起的那位高个子呢,谁知道他咋想?”
“你说的这人名叫杨义,是我的内弟,我这内弟为人忠厚,他从一开始就不愿动这些财宝。前段时间他挖石膏时,被石头砸断了双腿,花完了我们两家的钱都没治好。不为这,我今日也不会进迷仙洞,而且是背着他进去的。他若知道的话,宁愿残废他也绝不会让我去动那些财宝的。在他心里,这些财宝不是福而是祸。现在若知道这些财宝是周家的,而他又与我们周家是至亲,他不只不会争这财宝,就是送给他,他也是绝对不会要的。况且他现在一双断腿卧床不起,再也进不了迷仙洞了。”
易风说:“既如此,我这心里也踏实了,有您这当叔叔的在,这些财宝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我再也用不着一心挂两头了,过两天我就动身,一心一意去寻找少爷。”
虽然少爷仍无消息,但毕竟丢失近十年的财宝终于失而复得,易风心里宽慰了许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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