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险业既是个人的风险保障与管理的工具，也是将储蓄转化为投资的主要机构投资者，经济和社会价值重大。当今世界，全球经济环境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大幅增加，我国利率水平延续下行趋势，将对寿险业造成较大影响。寿险业需要从以往高成本、高风险、高投入发展模式向资本节约型、效益型、效率型发展模式转变，切实保障行业行稳致远和高质量发展。
利率已成影响寿险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变量
寿险业在财富管理中的地位越来重要。受经济增长、预期寿命延长等因素影响，发端于300年前的寿险业，已从早期为死亡及意外风险提供保障的发展模式逐步转变为全生命周期财务保障和长寿风险保障的发展模式。寿险与其他投资工具相互竞争和融合发展，也成为金融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
波动的利率环境影响寿险业经营管理。百余年来，寿险业经营稳健，杠杆率低于银行业。在1980年以前，市场利率受到管制，并不是影响寿险业发展的重要变量，也非寿险业危机的主要影响因素。无论是1929年的美国大萧条危机，还是1987年的股市崩盘，均是短期的资产端冲击，未对寿险业造成实质性影响。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以来，长期持续的名义利率下行，叠加通货紧缩，从负债端、资产端等多个层面，对全球尤其是发达国家寿险业产生全方位实质性影响，寿险业已成为与其他金融行业一样受到监管当局关注的金融稳定对象。
低利率环境对寿险业的负面影响尤为明显。寿险业在与其他金融工具竞争中，均会受到利率波动的影响，从而与经济周期、金融周期同频共振，呈现出强烈的周期性特点。在利率上行期，经济繁荣，可投资机会多，资本市场上扬，有利于为寿险行业提供有吸引力的投资回报和给投保人更高的预定利率，有利于寿险业发展。
低利率环境通常意味着通货紧缩，居民可支配收入减少，高收益投资机会不足。从负债端看，低利率让寿险产品价格高昂，与其他非利率敏感型的投资产品相比，缺乏竞争力。从利率下行的各个阶段看，寿险业都面临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从利率上升期向利率下行的逆转阶段，实际上很容易引发寿险业突发的流动性风险甚至破产危机，美国寿险公司executive life在1991年破产就是因为投资的垃圾债发生逆转所导致的。在利率的持续下行期，若负债端给客户的保证利率水平不能提前或同步下降，行业整体资产负债匹配难度加大，利差损积累越来越多，也将拖累寿险业发展。在利率保持稳定但很低的水平时，寿险业面临投资回报不足的困扰，资本和保费流入不足，行业吸引力下降。寿险公司被迫寻求高收益资产，从而承担更多金融风险，例如，2022年10月，英国养老金投资危机即源于此。
低利率环境还对资本效率的要求更高。在低利率环境下，寿险业的盈利能力下降，风险承担水平持续增加，同步降低了寿险资本的风险回报水平。寿险业吸引资本越来越困难，资本变得更为“稀缺”。在利率下行期加强提升资本效率，强化资本管理，显得尤为重要。
低利率环境下全球寿险业积极调整应对
全球低利率趋势自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开始，给发达市场的寿险业带来巨大压力。咨询公司麦肯锡2022年的一份报告显示，纵观过去20多年，长期处于低位的实际利率导致寿险业在扣除股本成本后，并不能保证每年都有正向的盈利回报，造成行业盈利困难，降低了寿险业相较于其他行业在资本回报的吸引力。咨询公司奥纬的研究也显示，在低利率压力下，1999-2023年，欧洲寿险及养老险公司的年股东回报增长率仅为0.8%，远低于其他金融行业。麦肯锡还指出，业绩排名倒数20%的寿险公司中，近2/3的公司10年后排名依旧处于下游，显示在低利率环境下，寿险业转型的困难程度之高。
对此，很多寿险公司加快转型步伐。长期持续的低利率环境，对传统寿险公司的商业模式提出了挑战，但也成为该行业持续转变的催化剂。
美国寿险公司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或发展变额年金、变额寿险等新产品，降低预定水平，并将利率波动风险转嫁给投保人，或调整经营模式，出售传统寿险业务，部分公司专注于发展健康险产品线，以保持盈利能力。很多美国寿险公司在资产端增加了对风险更高、流动性更差的权益类或另类资产的投资。一些公司还通过复杂的再保险协议转移风险，通常是转移到离岸中心，部分原因是为了节省资本。
日本寿险业积极应对低利率导致的全行业严重的利差损问题，一方面进军商业健康险市场，发展年金等养老产品；另一方面投资海外高收益资产，有力对冲早期积累的利差损。
德国引入逆周期准备金抵御再投资风险，增加流动性与基建投资，大力开发递延年金与长期护理险，通过全球化实现风险分散并寻求新机遇。
寿险业应加快向资本节约模式转型
自1980年以来，全球名义和实际利率持续下滑。虽然2020年以来，全球经历了一轮显著的利率上行，但促进低利率的因素，如实际产出增长与劳动力增长放缓、人口老龄化、全球储蓄过剩、安全资产短缺等，并未发生实质性逆转，低利率环境可能是长期现象。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在2020年预测认为，虽然未来长期低利率会上行，但仍然会低于过去平均水平。
低利率环境下，寿险行业以往高增长、高投入、高回报为特征的经营模式不再适用，而无论是内涵式资本补充方式，还是股东增资等外延式资本补充方式亦不可行，加快迈向资本节约型发展模式势在必行。
一是调结构、降成本。寿险业在产品设计上应学习借鉴发达国家经验，将保障类产品与储蓄类产品明确区分，不能以“保本”和“高收益”等为营销噱头，错配客户的综合保障需求。应坚持稳健、审慎产品定价原则，根据市场利率发展情况，及时调整关键精算假设，灵活调整定价利率。着力压降产品费率，严格遵守“报行合一”政策要求，着力提升客户服务效率，优化销售渠道和人力配置，加强科技应用步伐。加快调整产品结构，转向分红、变额年金等低保证利率的产品，减少对高保证利率产品的依赖。增加利率敏感性小的保障型产品，例如商业健康险、医疗险产品，以及低保证利率的万能和投连等资本占用少的产品。
二是强能力、增效益。寿险业要加强资产负债统筹联动，扎实做好全面风险管理。积极增配长久期债券和类固收资产，缩小久期缺口，助力负债端转型。适度增配另类资产，保持稳健的权益投资比例，构建多元化、国际化投资组合，加强衍生品投资、境外投资专业能力。发挥保险资金的长期资本作用，积极投资具有战略性和长期潜力的产业发展方向，增强跨周期配置能力，寻求超额回报收益。
三是优资本、提效率。在低利率环境下，发达国家中小寿险公司以及业务线单一的寿险公司受到的冲击尤其明显。建议扩大寿险公司债务性资本工具以及财务再保险等临时性资本补充渠道，防范流动性风险。着力优化寿险公司股东结构，吸引耐心股东积极投资入股寿险业，稳定股权性资本补充能力。加快问题机构的市场出清，优化资本配置，提升市场竞争效率。探讨保单转移等方式，提升资本使用效率，着力节约资本。（作者单位：中国再保险研究院）（图片来源：摄图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