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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解芳,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生,北京大学文艺学硕士,美国斯坦福大学东亚系博士。先后赴日本意大利、英国、台湾、香港和中国大陆、美国本土等地区,从事研究与参加学术会议,已在《文学评论》《戏剧艺术》等中英文核心期刊发表论文数十篇,曾获多种论文奖。著作有:《早安,写作》(合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18年),译著《竹书纪年解谜》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等,主编《她们——海外华语女作家小说选》等。主要研究传统戏剧、现当代文学,海外华语文学,以及多媒体与当代剧场互动。2021年5月,获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杰出教授奖。
人性美的光芒
——读宗白华的《美学散步》
近读宗白华《美学散步》,发现这本辑了二十多篇短论的小册子里,包含着许多精妙见解,引人再三思量与体味。由此,联想到那时代的风尚,以及从书、画发展至文的一些美的理想。关于人物品藻,中国从来就是有的。不过魏晋时的人物品藻,与从前不同。那时代议论人物,从审美的一面欣赏人的精神气象。其中懵懂而生的,是对个体美的意识。譬如风骨,便是人格个性美的一种。一个有风骨的人,往往性格坚强而不屈,品格刚正而有骨气,素性潇洒,风度翩翩,这正是那时代共同欣赏与尊重的。后来,“风骨”用于艺术,成为一种境界之美。于是绘画上,用墨要有流动的感觉,用笔要有穿透的力量。书法上,有所谓骨架立于其中,故而气脉贯通,隔行不断之说。而做文章,则要有生命感,鲜活而生动;要有精神性,不能软绵绵、懒洋洋。对此,宗先生曾在《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里感喟:“中国美学竟是出发于‘人物品藻’之美学。”
宗白华先生
宗先生对于魏晋一代的钦慕与向往,在于它的“极自由”、“极解放”。他说,这个时期使他联想到西欧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事实上,魏晋时期,要比西欧发生文艺复兴的年代早千余年。而产生由此及彼的联想,全在于它们是“强烈、矛盾、热情、浓于生命色彩的一个时代”。这个时代人被发现了,从但丁的《神曲》开始,西洋诗歌里涌现出对人的内心的描写。人们开始认识自己的个性,认识自己天性中也许转瞬即逝、也许永恒存在的才能。这里人格的觉醒,与魏晋人自我价值的发现与肯定是相契的。人物品藻便是一例,按照宗先生的说法,人物品藻的空气虽盛行于汉末,然而到“世说新语时代”,即晋人的时代,方才登峰造极了。也就是说,魏晋人对自我肉体与精神美的沉醉是浓郁而热烈的。同样,这个时代,世界被发现了。意大利人从饱含热情的探险与旅行里,获得一种科学的识见。这种识见让他们发现了自然的美。欣赏自然美的能力逐渐发展,于是,对自然美深深的感受,在诗篇里洋溢开来。而对魏晋人来说,山水美的发现是与心灵融合在一起的。欣赏与赞叹是一面;虚灵的体会与玄理的思索又是一面。与西洋人实在的态度不同,魏晋人往往是天马行空的。他们以解放的、自由的心,逍遥游于山水间。所以他们风神潇洒、不滞于物。他们的艺术,譬如书法,便凝聚了真精神,意趣无穷。
魏晋风潮(网图示意)
然而,魏晋一代与西欧的文艺复兴毕竟不一样。除了个人主义及个性表现,文艺复兴主要是复兴古学和天才创造。那时代,西洋人把古希腊古罗马的古典文化当作导师,他们藉此认识物质的、精神的世界,以便从中世纪神性枷锁中挣脱出来。但这些人文主义者并不真正想要复古,他们仅仅把古典文化加以改造,以便适合自己的实际需要。于是,人文主义者成为沟通古今的桥梁,成为新的文化的缔造者。这种新文化的缔造,在魏晋人那里鲜少见到。他们没有彻底的革命精神,对于传统的道德体系仅仅是一种矫枉过正的态度。
再说文艺复兴的问题。也许,宗先生并没有真正把魏晋一代与西欧文艺复兴作比附的意思。不过,文艺复兴、法国大革命、及启蒙运动三种欧洲运动,曾在近代中国有过深刻的影响。当时人在政治上发现了后两者的借鉴意义,而在学术和思想上发现了文艺复兴的价值。如此,魏晋、晚清、及欧洲的文艺复兴在精神上是相通的,即自由、解放;这精神是人性美的光芒。在对它的深思与探索中,世界被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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