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华侨新报》1758期第12版
拥抱瓦尔登湖
文/ 马新云
参加《华侨新报》文友秋季组团之旅,其中一站是拜访瓦尔登湖,心里很是雀跃。
《瓦尔登湖》,一本梭罗的小书,记录了他两年两个月又两天在瓦尔登湖畔的生活与思索。梭罗与《瓦尔登湖》闻名于世,瓦尔登湖也成了名胜之地。此次与文友们同行,一是了却长久以来的愿望,同时也留有一个寒冷冬季里赖以膜拜的图腾吧。
《瓦尔登湖》可称之为散文中的凡尔赛了。煞有介事地再次打开了书本,沉浸在索罗精美的文字里,畅遊在书中描述的湖光林景中,品爵着他晦涩的哲理。同时,也在追霸屏的都市剧《凡人歌》。凡人琐事,难能可贵的是演员能本色演出,朴实真诚,所以心情的天平向着《凡人歌》倾斜。剧中人沈磊也在读《瓦尔登湖》,这让我更生亲切。
彼时,沈磊的人生走入悲催。婚姻面临破裂,工作环境备受压抑,不堪双重打击与煎熬,博士毕业的沈磊选择了出走。下错站,搭错车,又错过了投宿机会。还好,杂货店老板答应把自己在山里的闲置房租给他。交换条件是,给他准备高考的女儿辅导功课。
站在凌驾于山腰木屋的二层平台上,晨起的霞色与夕照的暮霭,都让群山美轮美奂,他找到了自己的诗意与远方。读书,种菜,烹小鲜,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里,沈磊浑然忘我。
然,现代化的机械开进了大山,山区也要改造了。沈磊抗拒,他不愿接受离开的指令。
看着沈磊手中握着的《瓦尔登湖》,村官说,“你知道梭罗为什么能在瓦尔登湖盖房子吗?”
“是因为他的好朋友爱默生买下了那块地。同时,他自己也是个富二代。”村官说罢,扭头走了。
沈磊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瓦尔登湖》,又茫然地看看远山。
沈磊走了。
“你是不喜欢这里了吗?” 房东的女儿问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只不过我原本以为我要找的是一个远离尘嚣的安静地方,结果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这不是我要找的地方”沈磊说着,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
“那你要找的地方在哪儿?”
“可能,在这儿吧。”沈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笑出了声。
是村官的一语惊醒梦中人?还是无路可退后的自我反思?亦或者是他读懂了《瓦尔登湖》的精髓。来时是愁眉苦脸,走时是笑声朗朗。显然,他心中有了那片澄明。
终于见到了瓦尔登湖。站在湖畔,我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就地转了一个圆,颈子上的围巾也随风飘起,同我一起拥抱这一曼妙的境地。
“景色中最丰富的元素,就是一点天真无邪的阳光。”梭罗是看到了我眼前的景致,才留下这句动人的告示吧。仲秋的太阳恰好当头照耀,和眴的光芒撒了一湖的金子。湖周树木繁茂,色彩斑斓,不时有飞鸟吟唱着掠过。湖水泛着清澈的波纹,游云映着逍遥的影子,远处几点红色泳装点缀在水面上,格外灵动妩媚。这一切的美好,不都是来自那点天真无邪的阳光吗?阳光下的我,醉了。
我们绕着瓦尔登湖缓缓行走在林中的小路上,意念里出现了梭罗在此行走的脚步。“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的有意义,我希望活的深刻,并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我们行走在梭罗踏过的履痕上,体会着他关于生活的意义。当然,我的有意义与否,不会因为我也踏过了一道梭罗的履痕便有所增减,但此时的心灵享受和心灵感应还是前所未有的。
透过湖畔灌木丛的枝叶,我们看到一位从水中站立出来的老妇人。阳光为她镀了一层金,从头顶到面颊再到身躯,水珠像珍珠般粘附着她,一身的晶莹剔透的。水面的波纹拍打着她的脚踝以下,似动非动,宛若凌波仙子。交流之后,老妇人笑成一朵盛开的秋菊,我们竟是同龄人,同为七十五岁了。她说,因为喜欢游泳,而这里的水质水温都很好,就来游泳了。在这里游泳,这是今秋最后一次。冬天,她会去迈阿密拜访她的兄弟,她会在那里游泳。我怕冷着她,赶紧接过她擦脸的浴巾,为她擦去后背的水珠。她的笑脸更灿烂了,皱纹像竖着的水波挂在她的嘴角旁。
瞬间,记起了梭罗的话,“再没有人比自由地欣赏广阔的地平线的人更幸福的了。水天相接,美好的终极。广阔的世界,孑然一人,多么奇妙的组合。”偶遇的老妇人,不是在观摩地平线,而是畅游在水中,她也享受着孑然一人的奇妙之景。如此拥抱瓦尔登湖,也是人间自在,无拘无束。水中的她,无关瓦尔登湖与梭罗之名,纯粹的无欲无念。
我们拜访梭罗当年建造小木屋的旧址,面对一堆杂乱无形的碎石和几个粗矮的石柱,思绪中呈现着他锯木垒石的身影。我们拥抱碎石和石柱,以合照的形式,追思一百七十年前梭罗的劳作与生活。
我们参拜了仿照原样建造的梭罗小屋。小屋安置在树林之外,紧挨着汽车环行道的一侧。那真可谓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屋。其如此之小,宛若童话中的儿童房屋,仅仅可以容得下顶小的小床小书桌小椅子小餐桌,这都是梭罗的必用之物。小床到小书桌之间仅仅可以容得下一个小椅子,这每一种用具也小到仅仅可以容身。这是梭罗的追求之一,正如书中所说:“把自己的生活越是简单化,宇宙的法则越会删繁就简,孤独将不会再孤独,贫穷将不会再贫穷,懦弱将不会再懦弱。”还有,“一个人能放下的越多,他就越富有。”他将富有化作精神财富,贡献给人类。
小屋之所以玲珑,不是因其华丽,而是透着严谨。外墙的木片一片片整齐重叠,一如他的思索和文字。取瓦尔澄湖的清澈明快,撷大森林的浑厚蕴藉,思绪飞扬,文字跌宕,哲理升华,火花烂漫。
仔细探究,面对其中唯一一块当年的实物——壁炉上一块褐黄色的小砖,品味着梭罗的气息。徘徊在小屋的咫尺之间,站在梭罗曾经用以书写宏篇巨论的小书桌旁,思绪似与他的文字碰撞。
“在中央有一列车的牧者,现在他们和被牧者一样,受到同等待遇,他们的职业已经没有了,却还死抱住牧杖,那像是他们的证章。”这是哪一个辗转悱恻的不眠之夜,梭罗坐在这窄小的椅子上,伏在这窄小低矮的桌子上,手握羽毛笔(那只羽毛笔是黑色的亦或是白色的,无关重要。)疾书。他为新技术革命后失去家园和工作的牧者发出的呐喊,从瓦尔登湖畔的黑夜里飘向远方。这铿锵的喊声,在我的耳畔也回响着,将我的心跳也敲成了鼓点。瞬间,我仿佛懂了他许多。
旅行归来,《凡人歌》已经播放结束。毫无疑问,村官是知道瓦尔登湖和梭罗的。当有了知识的储备,有了尚方宝剑的财力扶持,他可以以轰鸣的方式唤醒山乡,重新筑梦。他一定会建筑一个新的瓦尔登湖,造福那一带百姓。
沈磊将《瓦尔登湖》装进了自己的背包,他去到另一个山区支教,那里需要他,他也寻到了能够存放自己心灵的地方。“我们最真实的生活是当我们清醒地活在自己的心中,而不是别人的眼中。” 沈磊一定懂得了。
“瓦尔登池塘”位于阿迪朗达克山脉的中心,波士顿西北郊康科德镇,它是喜爱它的人的。《瓦尔登湖》是梭罗的,也是能够与之产生共鸣,并从中汲取精神养分的人。
芸芸众生,一定有人把瓦尔登湖的澄明安宁揣在心里,拯救自己于繁杂的营营之中。我,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