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华侨新报》1757期13版
燃烧的野玫瑰
文/ 陆蔚青
几年前的七月盛夏,和朋友一起开车去加拿大东部游玩。
在我们旅行的途中,一直相伴的是加拿大土地上到处盛开的野玫瑰。那玫瑰繁茂瑰丽,色彩夺目,以至在每一个停留的地方,我都不由自主地站在玫瑰的前面,试图与她亲近。大海是美丽的,高山是美丽的,这些野玫瑰同样的美丽,看到这些美景的时刻,就像遭遇爱情一样,是震撼心灵的时刻。而野玫瑰尤其不同,因为即使它出现在没有海和高山的任何地方,也不能因此减少它的风姿。
于是想起歌德的那首《野玫瑰》。后来舒伯特还谱了曲子。那歌词是:少年看见红玫瑰,原野上的红玫瑰,多么娇嫩多么美,急急忙忙跑去看,心中暗自赞美,玫瑰,玫瑰,原野上的红玫瑰……
野玫瑰对我而言并不陌生。小时候跟着父母下放,妈妈喜欢用野玫瑰花瓣儿与红糖相拌,和面做成玫瑰馅饼。其味道除香甜之外,又有一种略涩的口感,很是别致。知道玫瑰蜜饯是回到哈尔滨之后的事,北京的很有名。去年有朋友从台湾来,特地带一份玫瑰蜜饯与我喝茶品尝。那蜜饯有浓郁的香气,传统手工炮制出多重味道,唇齿留香,妙不可言,与妈妈做的相比,是甜腻厚重与清淡略涩两种,风格迥异,各有韵味。
我亦喜欢直接吃玫瑰的花瓣。那种滋味在口中可盘桓很久。其香味儿轻轻浮在干涩之上,可直冲鼻腔。而含一片玫瑰在口,耐心的等待它的味道由涩转甜,由浓转淡,也是一种心境的转变。
因此想起英国作家罗根-史密斯的一篇散文,写一个终生未娶的老侯爵,在他的后花园里种着一株野玫瑰。当他垂垂老矣时,对初次见面的远来客,貌似毫不在意地讲述了野玫瑰的来历。他说他年轻时曾爱过一个少女,常常策马扬鞭,赶很长的路去看他的情人。然而那情人却常常姗姗来迟。有一天他在玫瑰花园里等待,无聊至极愤怒之时,便折了一枝她的野玫瑰,藏于袖中。回家后,种在后花园里。没想到这玫瑰生命力极强,在花园里茂盛开放。第二天远来客将走,车后有人追来,原来老侯爵派人送来了一枝野玫瑰。这远来客也是花痴,一回到家便种下这枝野玫瑰,竟也繁茂盛开。每年六月,猩红浓郁,蔚为壮观。文章结尾叹曰,如今老侯爵早已不在,而那茂盛的玫瑰,却仿佛还带有那意大利情人燃烧的愤怒。
站在娇媚而野性的玫瑰面前,想到那个遥远的愤怒情人和燃烧的花朵,一缕微笑便不由自主浮上嘴角。
车子继续开。我们一路向北,野玫瑰花依然随处可见。我便常常怀想起那篇美丽的散文,并将老侯爵的情感反复掂量,体会其中美丽与哀婉的元素,和对爱情丰富而永恒的描述。仿佛咀嚼玫瑰花瓣儿一样,浓而至淡,淡而复浓,后来竟有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体贴和慰藉。于是每每站在玫瑰花前,就忍不住想到,也许这就是从那侯爵花园里引来的玫瑰。如果真是这样,北美大地上岂不是处处都有因为爱情的愤怒而怒放的玫瑰?这样想时,玫瑰的颜色好像更加艳丽,而因此触及少年的爱情,抑或永恒的爱情,也展现在眼前,就像看到了那样一幅青春之爱恨交织的画面。岁月流逝,生命短暂,唯有千古玫瑰在风中兀自开放,好像一团团燃烧不息的火焰。
那是生命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