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极简生活?——来自瓦尔登湖的思考

文摘   2024-11-29 07:01   加拿大  



尝试极简生活?


——来自瓦尔登湖的思考


文/ 吕颖

人对自己的栖息之地总有不满足的欲望。

2007年我刚到蒙特利尔,住在一个号称意大利族裔聚集区(后来了解到基本都是早期意大利蓝领工人移民和他们的后代)。当时租住的一个大三个半,租金很便宜,但是条件非常简单甚至简陋,包括一个所有墙都刷成蓝色的卧室,一个客厅兼书房兼女儿卧室,一个窄小的卫生间和一个有蟑螂光顾的厨房。

后来很快在郊区找到工作,受不了每天开车往返两个多小时的精神压力,几个月之后提前退租在西岛买了独立屋,虽然属于独立屋里的低配,但是毕竟开始了拥有草坪、花园和三个卧室的“大”房子。

四年之后,因为父母要同住的原因,开始考虑需要拥有更大的栖息地。后来选中了一个很理想的房子:四个卧室,一个书房,宽敞的客厅和厨房,多个卫生间,从上到下都全部重新装修好,前后院都有各种植物、花卉和很大面积的草坪。

这一段旅程在十年后走完,我们换了城市,搬到温哥华,蜗牛背着的壳从大换到小,变成了两个卧室的和邻居共享一面墙的房子。

还是带着那份不满足的欲望,曾经想过有一天再换个大的房子。

这个愿望在到达瓦尔登湖后被瓦解了。

有人说,瓦尔登湖是文青的打卡胜地。抛开年龄,也许能勉强算个文青,但是我不喜欢凑热闹,也不会追求网红目的地,更不喜欢打卡。

但瓦尔登湖,在我的内心里有个很重要的位置。尽管从温哥华到位于波士顿附近的瓦尔登湖,是一个很远的距离。我甚至因为考虑机票费用选择了在卡尔加里中转。

很珍惜多次发表过我文章的《华侨新报》在感恩节长周末组织的文化之旅的机会。风尘仆仆,在最美的美加东部枫叶变红的季节,带着3个小时的时差,我与文友们从蒙特利尔出发,带着满满的期待,仿佛是与那个叫亨利·大卫·梭罗的男子来一场穿越将近2个世纪的精神之约。

人们钟爱这个不大不小的湖,我想不仅是因为可以在湖里游泳、划船、环湖徒步、享受大自然,更因为它能赋予人们很多想象、灵感和启迪,甚至是精神上的膜拜和一场对自我的深度认知。

围着湖走一圈需用时45分钟。于我,这条路更适合一个人走。不长也不短,足以完成一次高质量的观察与思考。

抱着对他的极简生活理念的好奇和对自然与人类关系的探索,我来了。用45分钟的林间行走来体验梭罗在这里生活过的两年两个月零两天。

我期待看一下他文中描述的木屋周围的真实环境,并能在脑子里还原当时的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场景。

比如每天早上在湖水中沐浴作为一天的开始:“每一个早晨都是一个愉快的邀请,使得我的生活跟大自然自己同样地简单,也许我可以说,同样地纯洁无暇。我向曙光顶礼,忠诚如同希腊人。我起身很早,在湖中洗澡;一切智慧,苏醒于晨。”

我在梭罗小屋原址,晒着太阳,想象着梭罗对物质卸载了依赖,比如因为不想给多余的物品扫尘而拒绝了别人赠予的舒适家居用品。对于居住地的维护和整洁,他尽可能地利用大自然,比如用湖边的白沙保持地面的干净。

“当我的地板脏了,我就很早起身,把我的一切家具搬到门外的草地上,床和床架堆成一堆,就在地板上洒上水,再洒上湖里的白沙,然后用一柄扫帚,把地板刮擦得干净雪白:等到老乡们用完他们的早点,太阳已经把我的屋子晒得够干燥,我又可以搬回去;而这中间我的沉思几乎没有中断过。”

“我坐在我绿色的桌子前,专注于我的思考。”陈列在博物馆的亨利·大卫·梭罗的书桌。


我意识到房子在给人带来愉悦和享受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日常工作,比如日常的清洁、整理和院子的打理。我“失去”了曾经拥有的偌大的草坪之后,发现每年多出了许多时间,因为不必再花在割草、挖蒲公英和收拾几十袋落叶上了。多出来的大把时间可以花在更有兴趣和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去。

“小”房子的好处之一是可以促使人多走出家门,看外部世界,更多地接触自然,领略不同的风景。

沿着瓦尔登湖行走,我看到了书中提到的飞禽(比如野鸭和野鸽子),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树木和植物,还有抬眼望去不远处的铁路。我看到一对年轻的情侣倚偎着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在共同看一本书,不知道是不是《瓦尔登湖》。

我刻意与同行的几位文友保持了一点距离,可以让我专注于一个人的走路。他们在我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声音将我时不时带回现实生活中的五味杂陈。

在复制的小木屋旁边,地面被落叶和成熟了的橡子果覆盖。同行的王导说橡果是可以吃的,困难时期就吃橡果做的面食,我捡起来一颗尝了一点,果然又苦又涩。品尝是出于好奇心也是像梭罗描述的“为了感谢大自然的缘故”。

景区书店里琳琅满目全是和梭罗有关的书籍。1845年那个春天,带着一把借来的斧子走进树林的他无法预见随后开始的这段极简生活(经历和从中产生的思想)对世界和后人都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这位生前朴素、清心寡欲的哲学家和作家,在身后拥有着众多来自世界各地的知音和崇拜者。

旅行之前,本来想准备一个小行李箱,虽然只有三天,但是我一向习惯于带足够充足的衣服鞋子,经常是旅行结束后发现行李箱里还有没被动过的衣服。

这次大概是受了梭罗在《瓦尔登湖》一书中崇尚至简的潜意识影响,一个行李箱变成了一个双肩背,觉得应该身体力行来体验减少对物质世界的依赖。

回到蒙特利尔之后,正好要做一项断舍离的大工程。用了几天的时间处理过去留下来的许多杂物,繁琐和劳累程度超出预期。大部分东西的归宿是捐赠给慈善机构、送人或者进了回收箱和垃圾箱。

梭罗说过,“一个人能抛弃的东西越多,他就越富有。”

我非但没有觉得少了什么,反倒觉得对物质和精神世界的认知升华了,一个要做减法,一个要做加法。

我的母亲已经快80岁了,今年和我提起最频繁的话就是不要再给她买东西了,包括衣服、鞋子和礼物等,因为这些对她已经成为了负担。她的衣橱里的衣服实际上并不多,但是她希望少一些,再少一些。

我以前很喜欢买衣服,总觉得衣橱里少一件,可是越买越多,最后发现有一大部分都是没机会上身的,常年处于陈列或压箱底状态。其他物品也是,一番买买买之后,许多都是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或者哪个柜子或抽屉里,得不到被使用或欣赏的机会。

想起旅行中讨论的物质世界,王导说北美的物资极大丰富造成了严重浪费,他的生活简朴,有的衣服甚至还带着缝缝补补。这样的生活观念丝毫不影响他的儒雅谈吐、见识与风度。

20年前,我在世界五百强阿尔斯通上海工作,老板是法国派来的资深高管。他随身携带一个很普通的棕色皮质公文包,后来坏了,让司机拿去找个修鞋子的地方修理。我当时特别不理解,觉得这个举动和他的身份相悖,心想买个新的不就完了嘛。

后来,和他接触多了,让我认识到一个人的内涵、才华、价值和成就无法用名贵、崭新、漂亮的身外之物来加分;反之,简朴、不浪费甚至物尽其用更能让一个人赢得尊重和信赖。

“绝大多数奢侈品,以及许多所谓的生活的舒适,非但是多余的,而且还会妨碍人类的提升。”-瓦尔登湖原文。


瓦尔登湖的神交之旅结束后,我开始有意识和无意识地做减法,无意识的包括不再憧憬有个大房子了;有意识的包括尽量不再添置新衣服、鞋子、首饰和包包之类的了(拥有的已经足够多,用不完);还有减少花在看视频上的时间,所以把手机里的微信视频频道移除了。删除后的瞬间,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清爽。

想起去年我做过的三天断舍离微信的试验,当时还写了三篇文章记录每一天。“将自己关在热闹、喧嚣、繁华、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和纷纷扰扰的各种声音和观点之外。仿佛从主流的芸芸众生中脱壳,带着肉身、内心和灵魂开辟自己的世界。”

做不到极简生活,做减法是可以尝试的,因为减法可以让人清醒,梭罗说:“唯有清醒才是真正地活着。”


2024年11月10日


■ 本文发表于《华侨新报》1762期第12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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