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县大堰垱：感谢老天，让我在年幼时结识了她们一家人
乐活
文化
2024-09-18 09:11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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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言 作图）
作者简介：钟桂英，出生于澧县大堰垱镇九旺村，早年作品散见于《读者》《人生与伴侣》等报刊杂志，现居长沙。
我是全村唯一一个读完小学后，被选拔进澧县大堰垱中学唯一重点班的学生，那年刚满十二岁。当时乡教育主管部门对我们这六十个孩子格外重视，我们都能感受到被他们捧到了手心里。学校给我们这个班配备了最负责任且教学能力一流的各科老师。母校原本是一所乡级高中学校，规模相当有限，那时高考刚刚恢复，师生们都满怀信心，全力备战高考。因为我们六十个小学毕业生的到来，原本紧张沉闷的学校变热闹了。学校要求统一作息。我家离学校有七八里路，但没钱让我住校，我每天必须早起晚回。学校位于一个高岗上，北临涔水河，有大片农田，视野开阔；南面是小山丘，周围居民不多，是读书求知的好地方。我们班主任李绍清老师教语文，以严厉闻名，从开学第一天就要求我们每天准时参加早自习，不得迟到请假。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则，每天六点刚过就坐在教室里，有时在讲台，有时就在教室后面一角，那也是他的卧室兼办公室。总之他时刻关注着教室里的一举一动，所以我们不敢迟到。每天鸡叫第二遍，大概凌晨三点多，我就不敢再睡，那年月家里没有钟表，生怕睡过头，只能迷迷糊糊起床，将头天晚上妈妈留的剩菜剩饭热了吃完，一个人摸黑去学校。开头这一段路最难，没有同伴，也没有人家，且天色暗黑，一声狗叫，或一个形似的模糊影子，往往吓得我衣服都湿透了。等战战兢兢走到邻村同学红燕家，也就到了居民区，我紧张的神经才放松。有时我到她家，她还没起床，等的时间就会久些。跟燕燕同行一段，经过另一个同学红华家门口，我们三人便一直同行到教室。一段时间后，我没那么怕了，就不绕道去叫燕燕了，径直去学校。我记得，有好几次，我都到学校了，学校才响起起床铃声。那时我很羡慕离学校近的同学，不像我，整天疲于赶路，再加上没有按时吃饭，整个人精神萎靡，学习效率低下，成绩自然上不去。那时红燕爸爸是村书记，妈妈是村妇女主任，她常跟我说很怕她爸爸，不怒自威，我自然跟他们难于亲近。红华家中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她爸爸是远近闻名的兽医，很喜欢孩子，因此我在她家停顿的时间更久些。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父母都特别好，待人和气，留我在她们家吃饭也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出于礼貌或客套，我是可以分辨出来的。特别是他们得知我爸爸早已去世，对我就更好了。中考我们三个又考上了县里的同一所高中，直到三年后的一九八四年高考预考结束，我们才真的分开了。后来，红燕得益于他父亲的关系，举家搬迁到市里，有了体面的工作，红华辗转复读后也考上了大学。她们俩都跳出了农村，前程自然一片大好。那年头农村孩子要想走出去，只有通过读书这条路。所以资质不高的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复读，不屈不挠，直到考上为止。我的家庭条件不好，也没有自信，便回到家。失落、迷茫、消沉，整天浑浑噩噩，一句话也不说，像变了个人，母亲吓坏了，生怕我出事。高中三年因为学习紧张，我们同学间基本没时间串门。华妈妈一直放我在心上。我跟她的关系是在红华去上大学后变得更近的，她的开导宽慰让我不再那么焦虑，不再那么绝望，她的关心让我依恋。八七年春节，我受一个有心机的同学怂恿，瞒着家里人，带着她去湖北找哥哥借钱，我没想到哥哥真的从银行把钱取了出来。那钱有一部分是刚结婚的哥嫂省吃俭用攒下的，一部分是别人的。后来家里人都知道了这事，我有家不敢回。再去找那个同学，她已经不知所踪，邻居说她借了好多人的钱，早已债务缠身，已经有好几拨人上门讨债。我和我哥被她骗了。那时的一千块钱，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一笔巨款，是我将自己最爱的哥哥推入深渊，不知是不是与此有关，他从此一病不起，两年后永远离开了我们。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亲人们不敢告诉我哥哥的病很重，怕我和腹中的孩子再遇到危险，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直到孩子生下来坐完月子后我才知道。哥哥的离开，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三十六年过去了，我至今也不能原谅自己，我是一个百无一用，只会拖累亲人并且害自己哥哥的罪犯。这场人生之疼后，我如行尸走肉一样留存世界上。因为孩子，因为家人，我的良知不能泯灭。亲人没有明的嫌弃，但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替哥哥生那场大病，他人那么好那么优秀，恨老天连死的资格都不给我。夫家家徒四壁，什么都缺。人脾气还大，日子过得就像在一滩烂泥里挣扎，我连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都快养不活了。那些日子里，不时有文友和同学来家里看望。一个晴天的下午，红华突然来到家里，她说是顺路来看看我，匆匆一面后，她留给我两百块钱，那应该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吧。不久后，她辞去了县水利局的工作，随夫去了上海，定居在那里。也就是他们的到来，让我濒死的心又照进了一道微光。我告诫自己一定要振作，拼死也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上海离湖南太远，我们难得见一面。期间我为生存忙碌，也没空经常跟他们保持联系。不像现在。可我知道红华和她妈妈一直都在关注着我的情况，与我同喜同悲。后来母亲突然离世，华妈妈担心我倒下，陪我流泪，不停地安抚：“不怕，还有我呢！”“还有我们呢！”其实在我心里她早已经是妈妈了。以后一年又一年，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做什么，华妈妈一直牵挂着我这个不是她亲生的女儿。我儿子结婚，她知道我老家没多少亲人，特意叫上孙辈们给我凑人气，随礼钱也比我亲戚重的多。而她家里有事，却不告诉我。她太清楚我的家底了，她不想我为难，我欠她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这不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因为真情本是无价的。如今，我也如她所愿，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她的恩情我已经习惯藏在心里，最难得的是她活得太通透，又善解人意，不会拘于长幼礼节，让我少了些负疚感。近些年，她老人家还时不时给我家里寄东西，自己种的油菜榨的油，土鸡蛋，土鸭土鸡，每次都是货发出后快到了才告诉我。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啊。感谢老天，让我在年幼时遇到了我的同学红华，还有她的妈妈，他们一家人。这些年如果没有她们无私的爱的支撑，我不知道我会怎样。这份没有血缘的爱已经陪伴了我四十多年，可我却无以为报。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不嫌弃我又蠢又笨，在她们眼里，我是善良重情重义的人，一直都是的，并没有因为糟糕的经历而改变。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配得到她们的爱。华妈妈今年八十岁，身体硬朗，精神气特足，跟几十年前的她没什么区别，完全不用晚辈担心。红华单纯富足，独立洒脱，活成了大多数人的遥不可及。老天是真的不会亏待真正善良的人的，从她们身上我看到了，见证了。祝我的华妈妈健康长寿！编辑：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