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的友人

森林深处的友人

一

在第三颗星星拖着尾巴从高空中滑向首领家的房顶并消失不见时，犹豫的莲子还是鼓起勇气，钻进了村外的密林里。肚子里传来蛙鸣，他有些虚弱地飘在干黄的草地上，这是饿了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他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吃不饱，于是他幻想肚皮下养了只青蛙，会在不同的时间段唱歌给他听。

他没什么生存技能，来这里实属无奈。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渴望撞上可以吃的东西，摘下来就能吃的那种，最好吃一次管三天饱，这样他就有时间……继续一个人呆家里哪也不出去，唉……

他回头看了看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村子，斑斓的蘑菇屋顶此刻在月亮的照射下格外好看，他又叹口气，这气就像要把自己脸上的肥肉都叹出去似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在逐渐凹陷，只能继续飘在枯草上往前行，身后各种颜色的树叶就这样密密麻麻地遮住了那些斑驳的色彩。

密林荒草丛生，有湿湿的潮气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只是很简单地跟莲子胳膊上的汗毛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入侵进他的骨髓，激起大片的鸡皮疙瘩。他两眼几乎无神地扫视着周围，有淡紫色的光从各处冒出来，看起来很丰盈。但他已经不想在乎了，他的呼吸变得十分微弱，这些紫光……搁在以前他会十分宝贝这些紫色的光源，可现在，他几乎觉得这是对他命运的诅咒了。

有水珠沿着耳边的叶脉慢慢地滚到叶子的尖部，逗留了许久，终于带着莲子的倒影滴地一声跳进一滩积水里。真像以前喝浓汤的时候，勺子高高举起来，汤汁就这样滚落进碗里，咕咚一声，莲子下意识地将叶片塞进嘴里，还没嚼两下，下一秒，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二

这些无聊的日常琐事你讲了八百遍了。说话的是个半米高的小女孩儿，她倒吊在一根藤蔓上，眯了灯泡大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她的整个身子并不清晰，看着像是一团淡粉色的烟雾，透过她还看得到身后的背景，她百无聊赖地说：不要总是讲重复的事情，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自从我愚蠢地说出了那句话，莲子郁闷地说，我的人生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只能过着这八百遍孤独又重复的日子。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浸在水里，只有脑袋枕在岸边的石头上。因为饥饿，莲子的四肢和身躯正在渐渐缩小，有细小的鱼群嘟着嘴在他的身体周围绕来绕去，偶尔上去嘬一口，又飞速散开……这个人实在太没营养了。

这个村子里有许多魔法石，到处都是，只要我们开采出来，用合理的技术将里面的法力提炼出来，就可以转化成更多的东西，比如一顿美食。

只是美食？半透明的女儿兴趣缺缺，她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在荡秋千。

也可以是别的，房子，车子，衣服，青春……但现在对我来说，食物才是最重要的，我太饿了。

于是你在集会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那是噩梦的开始。莲子沉默许久，还是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说罢，他用了点力气将头转到一边，像是拒绝回忆一样。可一团粉色却恶作剧似的飘进池塘，蘸了水洒进他的脑门。表皮的液体浸入脑细胞，又很快蒸发，气体粘连着记忆，像泡泡，飘到半空。

喂……莲子有气无力，你不能欺负老实人，那是我不想回忆的过去。

女孩儿倒是眨了眨狡黠的大眼，放大鼻孔，闻花一样将这些气体都吸入鼻腔，一刹那，她那双透亮金黄的瞳孔突然变得很大，紧接着闪出了银色的雪花点，雪花点里又嗞拉放出一点火花，烧着了女孩儿的一根头发，于是本就薄雾似的身体变成了黑色，呛得女孩儿咳嗽不止。

都说了，不要看，莲子有些绝望地闭上眼，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三

作为魔力勘探师，莲子很高兴被邀请来到村子，村子最尾部有个破败的蘑菇房子，那里暂且是他的住处。他已经很高兴了，这可是一居室啊，之前在培训基地，他要住集体宿舍，还是大通铺，晚上总能在空气里闻到同学的屁味儿和臭脚丫子味，比起这些，现在的一居室里发霉的蘑菇味他更愿意接受。更何况，这里采光也不错，白天在家门口放一把躺椅，晒晒太阳看本书，他相信自己英俊的侧脸一定可以吸引到漂亮小姑娘。不如在这把婚结了？他有些想入非非，鼻梁上的酒瓶子眼镜也闪出精明的光。

肥胖的首领亲自接见了他。真是个富态的人，莲子用眼神很快地打量了面前的人，圆鼻头，山羊胡，腮帮子很宽，大腹便便，腿又很细，鞋子不是什么名牌，衣着倒是很朴素。他想起自己来之前，在乌有国打听到的信息：蘑菇村的首领是个很能干很低调的人，村民团结，村风优良，最出名的是那一排排蘑菇房子，会在不同的时间闪烁出不同的色彩，据说是首领自创的法术，已经申请了专利，多少人都想在年终祭典的时候一睹首领的魔力操作。

莲子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这个稀有的法术，是村长打算明天送他的见面礼，届时，他那个灰扑扑的蘑菇房子，将散发出耀眼的光。村长的助理甚至通知了全村人来目睹这场奇观，大家甚至准备了节目，只为在这一刻给莲子留下特别的记忆。

受宠若惊的莲子于是更加地受宠若惊，他算什么身份？家庭普通，家里费老大劲把他塞进魔法学校，他又因为体能差，选了冷门的魔力勘探挖掘专业，念书念得自己都高度近视了，毕业后还是因为没钱没关系，只能被送去就业培训基地待业，好容易盼来了这一纸offer。来之前他原本还忐忑，现在却被奉为座上宾，那不得干点儿活好好表现表现自己？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挂着自己的破布包，很严肃地在村子周围到处巡逻探查，别人都那么对自己了，总得表现得特别点儿吧？听说首领要给自己蘑菇屋里的设备升级，好让自己的照明系统更完备，他对自己这么好，知恩图报，自己更应该尽心尽力地提前完成任务。

可怜的莲子，因为没有工作经验，就这样在第一天给自己挖了个人生的大坑。

就算是现在，他虚弱地躺在池塘，看着天空的飞鸟，只想着味道应该会像烤乳鸽吧？回忆起之前的事，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不过讲了自己职责范围里的话，怎料就这一句话，反而让自己的人生变得很难看？

村子里有许多魔法石，到处都是，只要用我的方式开采出来，用合理的技术将里面的法力提炼出来，就可以转化成更多的东西，比如一顿美食。也可以是别的，房子，车子，衣服，青春……莲子喋喋不休地说着。

原本大家敲锣打鼓，声音突然停了，首领的脸突然变得很难看。助理想上前捂住莲子的嘴，却被莫名其妙的他躲开了。他看着周围的人，大家表情丰富，有震惊，有恍然大悟，有嘲讽，有贪婪……但大家都没再说话，反而让空气变得凝固起来。这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于是，他继续“专业”地滔滔不绝起来：其实这已经算是最简单的提炼方式了，如果大家愿意，我可以现场教导，工具可以让首领给大家分发一下，这样，蘑菇村的生活可以变得更好……一点。

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满脸横肉地站在了莲子周围，紧接着，那些敲锣打鼓的村民又在纷纷后退，大家看着首领的脸，莲子当时的灵魂如果可以从躯体里飘出来，大概就能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首领此刻是什么表情，他的脸冒着黑气，这黑色又冷得像冰箱，携着荧光绿色的电光，蛇一样从首领手中的法杖上倾泻下来，扭动着躯体驱赶着看热闹的百姓。

是这些穷光蛋雇佣的你吗？首领依旧背对着莲子，问得咬牙切齿。

莲子一脸问号，木木地回答：不，是您，首领大人。

而你却没有为我服务。首领身体里的黑气像乌鸦的翅膀，如同逆着风，将每一片黑色的羽毛吹得炸裂起来。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而莲子身后的蘑菇屋，就这样一直灰扑扑地站在身后，他过了几个月才知道，屋顶甚至还漏雨。

服务什么？莲子想，从小学习的课本都告诉他自己：魔法是用来帮助别人，让人获得幸福的。现在呢？首领这道题对擅长考试的莲子来说，超纲了。

四

噗嗤。粉色的女孩儿笑出了声。你真的是个书呆子，居然没看出来，这个村子只有首领一个人可以使用魔法，而这个魔法还是最低级的那种。

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胖子，太会有目的地传播信息了……虽然我毕业后就滞留在就业培训班，没什么经验，但我还是知道的，外面早就全民学习使用基础魔法了，我以为这里也应该是……莲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里的村民愚昧，被首领骗；你也愚昧，学了那么多勘探知识，却没学会察言观色。女孩儿事不关己地对莲子做出了点评。

被大家无视的滋味不好受。他想要联系村长，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

莲子觉得每天打开门出去都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他存在，可所有人又都当作他不存在。只要他一出现，周围就像是变成了默剧，大家的脊梁骨也批发似的被戳弯，纷纷低着头，吝啬与他交流视线。

莲子记得，有一种魔法是一种水果，需要用紫色的魔力素浇灌才能长大。吃完之后，身体周围会发光，这是一种状态，光芒照射的地方会自动变成一种透明的屏障，可以帮自己遮风挡雨，这个魔力水果在外面卖得很好，几乎脱销。但是现在，莲子觉得，自己不用魔法，身体就会散发出一种气场，这个气场名叫孤独。

他想起大学课堂上，老师拿出两块黑色的刻满蓝色纹路的石头，说是强力磁石，如果两块石头的磁极一致，同性相斥，就会产生巨大的斥力，这东西很贵，很多有钱的法师都会用这个东西结合法术制作出自己的飞行道具。

现在好了，他跟这个村子任何活着的生物相斥，更可悲的是，他们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是不会相吸的异性。

他也想用魔力制作出很多好玩的东西，莲子发觉自己从小到大总是在羡慕别人，他家里穷，没有钱，很难有条件支持自己去做这些发明创造的事情，因此很多幻想都还留在日记本里。

原本以为被招募进蘑菇村，自己就可以赚点钱，把日记本里的心愿清单全部实现，但没想到刚起步，就遭遇了命运的滑铁卢。应该没人比他更倒霉吧。

无法与他人沟通也只是痛苦的初级形态，甚至因此而没有饭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痛苦的还是这个——水里的莲子努力地觉知自己胸腔里的那颗还在跳动的心，他记得自己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仿佛所有人的脸和语言里都带着刺向自己的刀子，只要他鼓起勇气抬抬眼，目光稍微撞上对方的脸，就一秒，他的心就会发出无尽的剧痛。他不知道是那些村民故意传来的鄙视和嫌弃，还是自己的臆想，他只知道自己的恐惧就此从胸口蔓延，于是他恨不得眼前的眼镜是黑色的，他要将自己的眼睛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背也开始变得驼了，呼吸在很多时候变得短促，如果不是突然感到窒息，他都忘记了自己会下意识憋气。

他开始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悲伤。呆在家里还好一些，至少他可以跟墙壁对话，墙壁也不会嘲笑他。可是出了门就不一定了，有太多难以名状的信息，他不知如何分辨，又不知如何分类，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心里备好一个垃圾桶，把外界的所有状态都看也不看地丢进去。可，谁让他还是要吃喝拉撒，是的，别人可以没有他，可是他自己不能没有群体，否则要怎么活？

五

然后呢？女孩问。

然后我就躺在这里了。莲子疲惫，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那你可不能死，女孩一个纵身，跳到了莲子的头上，惊得莲子打了个激灵，明明看着这么轻，怎么还是有点儿重量的？女孩却没停下来，仍旧一遍一遍地跳在莲子的头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行了吧你，我的头又不是鼓。

可女孩旁若无人，依旧在他头上跳舞，有节奏的声音让莲子觉得自己像个气球，女孩儿每跳一次，莲子在水中缩小的身体就变大一分，渐渐地，他的躯体变得完整，渐渐地，他的躯体变得强壮，渐渐地，他的周身都充满了力量。

想不到这么多年，这村子还是这样，没有丁点儿变化。女孩的口气突然变得很老成，像是活了八百年似的。她跳回岸边，两条眉毛气鼓鼓地挤压在眼皮上，她抱肩坐在岸边看着莲子。

莲子就这样慢吞吞从水里爬出来，他居然一点儿都不饿了，他很震惊。

你不能死。女孩抬头看着他，亮如灯泡的眼睛里散发着坚毅。她说，我花了很多时间，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不花钱就可以使用魔力的方法，还等着你学会并且传播出去呢。我这样子，去村子里会把他们吓到，所以，我需要一个活人。

传播？莲子的腿变得有点软，来森林的目的完全是为了逃离，他可不想再面对那些麻木的村民。

女孩却不说话，反而拉着莲子的手飞快地回到了森林的入口。现在天黑了，两人站在树叶的背后往外看。

起先，那些蘑菇房子跟平日的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看着看着，身边的女孩儿发动紫色的力量，微微吹了口气，天上的云散了，星星也被吹错了航道，它们凑在一起，放出亮亮的光。莲子的嘴巴露出了惊讶的形状，那些蘑菇！他伸手指着远处低呼。

之前那些他记忆里五彩斑斓的蘑菇房子，正在夜色下变成了暗红色，蘑菇上的斑点又散发着橘色的光。天上还有月亮，一阵风飘过，是无数的颗粒随着月光飘进家家户户。

这是！莲子记得他在大学的选修课上见到过这个东西，但他当时没仔细看，早忘记细节。

没错，女孩严肃道：这是变蠢孢子。吸入它的人会逐渐变得愚蠢，对拥有者言听计从，甚至不能反抗……你知道吗？只要被首领点亮屋子就完了，你算是躲过一劫。

莲子有些沉默。他躲过的何止一劫？估计首领也不清楚莲子居然可以在这个村子里苟活这么久吧，虽然真相是因为自己太穷，实在没路费逃跑，只能饿到现在去森林里碰碰运气。想不到却因祸得福，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女孩儿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她很遗憾：我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想要说出来，被他们害死在森林里的……但这满地的紫色矿石救了我，它们让我看到了新的可能，接着我又遇到了你，也许我们会有更新的可能。

女孩儿的眼里闪着光，莲子看着有些羡慕，明明她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总是充满希望？

六

已经上了贼船，自己又那么懦弱，只能答应她的请求了吧。

这几个月，莲子被粉色女孩儿拽着进行了魔鬼训练，连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可他却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敏锐，头脑清晰得像是用动物的皮毛擦过的眼镜片儿，又像下过雨之后的空气，无论看向哪里，都觉得四周干净透亮。他知道自己该如何生存，也学会了使用不花钱的魔法……这一定是个人人用了都会觉得好的法子，他有些唏嘘，之后，他不会再感到自卑……也许还能再提升一下察言观色的能力呢？

莲子漂浮在森林的半空中，伸出手，将手指最大限度地分开，一声细长恣意的口哨响起，埋藏在各地的矿石就这样泛起紫色的光，从厚厚的地底冒出紫色的烟，又顺着空气蜿蜒着爬向莲子的手指。而莲子只要轻轻将手翻转过来，长长的手指聚拢，这些气体就可以搓成一个水晶紫般的圆球。它在他的手里变换着形态，一顿美食，又变成了别的，房子，车子，衣服，青春……最终，它变成一个巨大的网兜，长长的竿在莲子的手中抖动两下，告诉他已经做好了捕捉愚蠢孢子的准备，必要的话，他会在合适的时间摧毁那些奇怪的装置。

粉色女孩朝莲子期待地看了一眼。

莲子朝她点点头，女孩儿飘到上空，坐在了莲子的肩上。希望之后有更多的人可以如他们这般清醒，懂得使用这些免费又令人快乐的魔法，因为这不是贵族专属。

但是莲子知道，女孩儿只知自己的敌人是这些孢子，是村长和他的走狗们，却不知道那些中毒的村民尽管有了解药也不一定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

他仍旧记得自己决定去森林的那一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周围的邻居提醒：屋子里的照明系统看起来是有问题的，希望大家保持慎重。在大家充满疑惑的神色下，他打碎了自己家里的灯，虽然它没被村长的魔力升级，但仍旧冒出了黑绿交织的气体。莲子很努力地想让大家明白，这是窃听烟雾，所有人的日常对话都会被村长全部知晓。

大家却并未对此事感到震惊，反而漠然地离开了莲子的家，之后，大家与他的距离变得更加疏远……莲子有些绝望，为什么都没有人肯站出来？可是总有人甘愿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一旦没了这些东西，他们反倒更惶恐。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又有一颗黄澄澄的星星划过了天空，像水果摊摆卖的杨桃。但莲子已经不再饿了，成长后的他朝村子的方向迈出了一大步，他看向身边的女孩儿。有人曾经比自己还惨，却还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从不惧怕未知的冒险。她帮了自己，还想帮更多的人，那么他也有义务去帮助她背负一些可能的危机。他决定在之后的日子里让自己的行为更主动一些，哪怕会遇到更多的伤害。

粉色女孩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总会有人想在这个斑斓的假象里苏醒吧？莲子没吭声。这个问题，他也想问自己。他想知道，自己来森林之前的提醒，是否有可能，真的震碎了一些人麻木的心灵？

他们没有答案，只能去试试。

但是有一点，确实莲子很确定的。

女孩儿是自己在这个村子交到的第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尽管他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尽管她已经死了很多年。